虽赵国破灭，可奈何粮荒仍在，秦国只得运来些粮食救济一番。
但这毕竟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那嬴政委派的赵内使就减了些赵军人数，让其归乡，以耕粮田。
仲夏的天候是真的热，才下起小雨，被晒了一个早上的道路窜窜地冒出白气，只是急匆匆跑过的赵卒并没有闲心去看着那般景象。
数年未归，家乡还是那般模样，赵卒寻着记忆，熟络地在道路旁的树荫下冒雨穿梭。
倒还是老树的枝条岔分的疏密，叶芽更是茂盛，让的那斜打而来的雨点被挡在了赵卒的头上。
雨终是大了起来，就连树丫枝条都打落了几根，就这么落在赵卒的脚跟前，一个不小心踩了上去，发出折断的声音。
该是雨太大了，赵卒也就躲在树荫下不再走动了，半蹲在树荫下看着被雨水浸湿了的乡土。
只是心中一阵凉寂，他也说不上来。
不知为何，想起了关外的狼烟，耳边传来的，是那熟悉的嘶吼，喊杀声。
只是，一切皆是往事了，世上再无北境军了。
不远处，炊烟袅袅升起，在一片雨幕中随风婀娜，亲切憨实。
还是有点不甘心啊。
赵卒轻轻抚摸过老树的纹理，粗糙而细密，也不知如今已经过了多少个年头了。
慢慢的，雨停了，赵卒慢慢收拾着行礼，走到溪岸边，那个做梦都想回到去瞧瞧的小溪。
捧起一把溪水，胡乱地抓了抓头上的一团的头发，用水抹了一下脸，这才缓缓走近村子。
雨后凉快，不少顽童结伴嬉戏，见着来人不认识，也不怕，笑呵呵地问上几句。
倒是一旁乘凉的老人有些记忆，晃着脑袋唤出赵卒的小名，乐呵呵地打趣少时的趣事。
赵卒尴尬地笑着，见着比记忆里多了些皱纹的老人，也只是苦笑一番。
急着回家看看，他也只是和那老人胡了几句便赶回家去了。
推开破旧的篱笆，见着院里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赵卒摸了下发红的鼻子，哽咽着。
“娘，我回来了。”
······
叠着被褥，赵卒突然想起什么，取过布包。
“娘，我这还有些粮食。”
说着，将粮食取出，放在床榻上。
“庄儿，吃饭了。”
赵卒身后，一个老妇人左手拄着根木棍，右手捧着碗豆饭摸索着走来。
转头看着，赵卒连忙上前将老妇人扶到床榻上坐着，贴近老妇人的耳朵稍微提高音量道:“娘，以后这些事让我来，你莫要操弄了。”
“哦，知道了。”
老妇人笑意满满地摸了摸赵卒的头，不经意地提道:“庄儿啊，这次回来多少天啊？”
“这次就不走了。”
赵卒理了一下老妇人花白的头发。
“那不行！”老妇人激动道，“你抽些时间回来探望娘亲便行，该回去便就回去。”
见着老妇人如此激动，赵卒连忙扯开话题。
“娘，你这豆饭哪来的？”
不是在闹饥荒么？问谁借的呀，那可得快点去还啊。
“那是一群军爷送的，那可真是大好友人了，村子里没有吃的，多亏了他们这些粮食，咱才不用背井离乡。
本来啊，村里里人早提议着离开村子去城里寻点吃的，可娘亲想到，若是娘亲走了，你回来就找不着娘亲了，所以娘亲啊，死活都不肯去啊。
他们见我老太婆一个，又看不见又耳背，留了些人照顾我，大家伙去山里寻吃的去了，也没去城里了，都是好人啊！”
应是好久没见到儿子了，老妇人的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了。
“所以庄儿啊，咱做人要会感恩，那秦人欺负咱们，咱们可得打回去才行，莫要担心娘亲。”
见着老妇人还在念念叨叨着，赵卒收不住，红着眼眶一把抱过老妇人。
“娘啊，仗打完了，那些秦人给咱打回去了，所以我不用回去了。”
“真的？”
“怎么敢骗你啊？”
“打回去了就好，就好。”
老妇人突然哭成了个泪眼，小声嘀咕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来，庄儿好久没吃过娘亲的豆饭了，来尝尝，看看娘亲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好好。”
赵卒抓过两根木梜，将碗贴近嘴巴扒拉着，泪水从脸掉落，夹着一股腥味。
如今赵国还哪来什么军队，那送粮食的应该是那群秦贼，只是，赵卒能说出来么？
想着，赵卒红着眼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还是以前那样好吃。”
老妇人更是开心，笑道:“好吃就吃多些，慢慢吃，小心别噎着了啊。”
眼泪迷糊了视线，赵卒仿佛回到了那一天，红着眼咬牙看着那洪水般的秦军。
他恨秦人，只是现在没那么彻底了。
但，他更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
······
燕国。
秦军围在城前，来势汹涌。
燕王登上高楼，颤着手扶着栏杆。
缓缓回头，皆是颤抖着身子的朝官。
燕王沉默了一下，将一名王卫唤了过来，吩咐后叹了一口长气。
太子府，不见人往。
坐在房子里，姬丹如往常一样，用手指敲击着案桌。
忽然，房间的光线暗了起来。
姬丹见着眼前，一道黑影，提着一把剑。
“再给我些时间。”
说罢，姬丹倒出一杯酒，对着空气一拜。
“丹悔对燕人。”
说罢，举杯至头顶，一饮而尽。
“动手吧。”
姬丹只见那道黑影轻轻一拜，将剑抽了出来。
而后，姬丹将眼睛闭上，只觉身子一轻，便没了生机。
王卫慢慢走近，提着姬丹的首级，却突然发现那案桌上有一摊酒水，酒水看上去似乎画成了两个字，最前面那个已经看不清了，后面两个虽有些迷糊，但还看得出是“亡矣”二字。
······
秦王政十八年，燕太子丹以荆轲为使，欲刺杀秦王，不成。
秦王政怒，以王翦，王贲领军伐燕，六月至易水以东。
又半月，围困燕都蓟城。
燕王怖，以燕太子丹首级求和。
秦王政不应，强以攻伐，七月，蓟城破，燕王东迁，王贲领军东进，大胜。
十二月，燕王降，燕国灭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