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间。
韩信靠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叼着一根草根,直直地望着天。
起义军的战火还没蔓延到这,也算是少有的一脸净土了。
轻舒了一口气,韩信将草根吐掉,侧身望了一眼比自己还要年轻的白衣人。
“先生啊,你可是仙人?”
不然,这么年轻怎会识得如此多。
“仙人?”白衣人笑了笑,“怎不是鬼怪哩?”
“鬼怪啊?”
韩信嘀咕了一句,仔细地看着李九,笑着摇头。
“先生可不像鬼怪,倒像老武口中说的仙人。”
若是鬼怪都是长这样,那我也想当哩。
“真信那老头乱说?”
那老武不知是从哪落难来的,在村口被发现时一身破破烂烂的,嘴上念叨着什么仙山仙人,长生之术什么的。
“不信,那老头神神叨叨的。”
但若是有仙人,那必定是先生。
韩信可是见着一次,李九携着剑一脚踏上矮墙头,那势必是仙术了。
因着始皇焚烧内息学说,如今世道识得内息之术的人,屈指可数。
说完,韩信便闭上眼睛,卧躺在石头上。
“先生,你待了这么久,不想着离开么?”
什么家人那些,也不回去报个平安么?
“还有啊,先生,你觉得村口那个姑娘怎么样,我觉得可好看了。”
韩信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你要离开了?”
李九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毕竟若是让这家伙说下去,怕是要没完没了。
“也不是啦,还是会回来的。”韩信笑了笑,“我是要去入伍啊,毕竟学了这么久兵法,不练练可不就浪费了?”
“哦。”
前阵子那楚怀王的军伍经过,李九便看到韩信那家伙鬼鬼祟祟地将一张征兵公告放在怀里,很是隐秘的样子。
韩信一下子坐直,坐正身子看着李九,硬着头皮道:“暴秦无道,天下共诛之,待我立功归还,定要请先生喝这世上最好的酒!”
说着,韩信抓紧他身上的佩剑,那是他母亲留给他最后的记念。
“秦啊!”
李九悠悠地说着,眼睛不自觉地向咸阳那方向看去。
李斯那老糊涂去了,王贲也病逝了,章邯那小子已是上将军,好像,那咸阳也没有什么可以想念的了。
韩信这低情商丝毫没有看出气氛有些不对,还在絮絮叨叨着。
“还有啊,若是先生对村口那姑娘不感兴趣,那待我衣锦还乡后,便把她娶过来。”
说着,韩信闭起眼,已经想象出那个画面,嘴角上扬着,憨憨地笑着。
李九回过神来,看着韩信那模样有些好笑。
这家伙,真以为自己能衣锦还乡一样。
听着笑声,韩信一下子张开眼,看着一旁忍不住笑出声的李九,也笑了起来。
“就是嘛,仙人也是要笑的嘛!”
李九看着放声大笑的韩信,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实话,这人有时候挺丢人的。
······
河边,早早等候着的韩信见着揣着一大堆衣裳来的老大娘,连忙跑近,将衣裳夺过来洗。
“大娘,我要走了。”
帮着老大娘将衣服拧干,韩信突然说着。
“走了?去哪?”
老大娘被韩信没头脑的话弄懵了。
也是,在这地方,起码老大娘还能帮济一下,若是离开了,能填饱肚子也是一件难事了。
“随军入伍去。”
韩信笑着说。
“哦。”
对这起义军,老大娘倒是有所听闻,不过也了解不多,毕竟能靠着洗些衣裳过日子便行了,其他的也想的不多。
“就你细胳膊腿,入了那军伍能干啥,还是算了吧。”
听着老大娘的“挖苦”,韩信下意识地看了看胳膊,还真是老大娘说的那样,苦笑了一番。
“大娘诶,我懂兵术,到时候可是做将军的呀!”
“莫给大娘扯犊子,虽说现在日子苦了些,但还是能过下去,你小子可莫要给大娘想不开。”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老大娘只知道,上战场那可是要死人的。
韩信没接话,笑着看着老大娘。
“大娘啊,这些日子来多谢了,待我韩信衣锦还乡后,定要好好报达你。”
“你小子,说的大娘图你报答似的。”
老大娘摇了摇头,也知道劝不住这小子了。
这小子就是倔,之前说了河里掉不来大雨,还非要钓个三天。
“好了好了,大娘不说了,你要去便去吧,记着,莫要一股脑地往前冲,注意安全。”
大娘唠叨地叮嘱着,韩信也只能站在一边,耷拉着脑袋苦笑着听着。
风,吹起韩信耳边的细发,拂起身上的布衣。
“好了,大娘不管你了,该回去了,对了,这干饭拿着,莫要路上饿肚子了。”
老大娘这次没将布包解开,取出装着干饭的竹盒子,而是直接将布包留下。
这是老大娘早就准备好的,谁让这人睡着都要念叨着入伍了?
老大娘没说什么,提着衣裳便缓缓离开,只是人老了,腿脚不方便,远远望去,似乎走几步都要摔倒的样子。
韩信看着布包,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后,向着老大娘离开的方向,弓着身子重重一拜,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却被韩信强忍住了。
林间,清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地上的蒲公英被吹散,撒作一团白蒲,随风四处飘散。
韩信看着河水,笑了笑,将布包提起,系在腰间。
“走了。”
韩信冲着林子轻声喊了句。
“我会回来的。”
······
李九将破屋子的杂草好好理了一遍,向村里人借了些茅草,将破屋顶给铺好。
前些日子这屋顶的瓦片碎了些,逢上雨天,都可以接上满满一桶的水了。
总算忙活完了,李九拍了拍手,站在木门旁。
“大秦。”
李九看了看咸阳的方向,愣了愣,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该要了解一下了。”
说完,那白衣轻轻将木门关上,然后,慢慢地沿着小道离开了。
风不时地吹着,呼啸而来,蛮横地将茅草带走几根。
然后呼啸而去,只留下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