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加护病房被推出来的乔昇被送到了专用的单人病房,而莫栩栩则坐着警车被送到了警察局。
长方形的桌子对面坐着上次在医院见到的那个警察,莫栩栩看着他的脸,觉得他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要抽根烟吗?”警察掏出一盒烟问道。
莫栩栩略微有些惊讶,随即摇了摇头。
“开车的那个女孩坐在这的时候,找我要了两根烟,我以为你也会。”
见对面的女孩一直没有说话,他把手里的烟放在眼前的桌子上,扭头冲边上另一个年纪略轻一些的警察点了下头,然后继续对着莫栩栩说道:“那咱们切入主题吧,你叫莫栩栩是吧?”
“嗯。”
“其实我们调查了事故现场,乔昇是被车前端的车牌照掀起的一个角挂到了衣服,车开起来之后把他直接带倒在地上,然后左前轮的车胎狠狠的撞击到了他的头部,车身也蹭到了他身上,导致他头部受伤严重,身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讲解到这里,也许是怕这席话会产生什么负面影响,警察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女孩。
莫栩栩一直低着头看着桌面上刚刚被放置的那盒香烟,她听到乔昇受伤时的具体状况,心如刀绞般的疼着,但她这两天的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现在眼眶能感觉到痒痒涩涩的,可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警察接着说道:“我们已经询问了林若诗和她的朋友刘珍,当时你也在那辆车上,对吗?”
“嗯,是的。”
“那你能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吗?”
莫栩栩犹豫着,她不需要特地的去回忆什么,那些画面清晰的印在脑海里,但她需要整理一下,所有的画面都是那么混乱,被推到车上面的瞬间,车撞到什么的颠簸,林若诗那张看起来冷漠却又显得那么狰狞的面孔,还有今天自己被带来这里之前的那段对话...
医院楼梯间——
“莫栩栩,对不起。”
听到这声道歉让莫栩栩诧异地抬起头看向对方,林若诗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她接着说道:
“我当时真的是喝多了,不知道乔昇他会真的被我撞到,我以为他会躲开的。”
“你把我叫到这里,就是要跟我道歉吗?”
“不完全是,我知道你很爱他,可是这段感情里你才是插足的那个人,你不觉得吗?”
听到这句话,莫栩栩心里咯噔一下,仿佛被人点中了心底的想法,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底气了。
林若诗似乎也并不在乎她的答案,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们经常会因为太想念彼此而背着你见面,我也想过不如就成全你们好了,可是乔昇他不同意,他说他爱的不是你。”
“可在我看来好像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啊。”莫栩栩感觉到自己在嘴硬。
“你看,他也知道你不会轻易就放弃,毕竟...有些话我就直说了,他跟我说了你的情况,你被爆出来是他神秘女友的时候,当时你工作上正面临困境吧?和他结婚之后拿到了影视改编权,尤其电影开拍之后你现在的人气更加大涨,公司现在也不会再要求你写你不喜欢的题材了,所以你不想跟他离婚,哪怕这是场假婚姻,哪怕你明知道他爱的是我。”林若诗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然后用挑衅的目光看向莫栩栩,补加了一句反问:“你觉得你这种贪图名利的人,配和乔昇那样的人在一起吗?”
莫栩栩就那样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嘴里发出一声冷笑,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你放心,我会祝你们幸福,但这些话我要等乔昇醒了之后亲自对我说。”
说完之后她便转身拉开了楼梯间的门。
“莫栩栩,你...你一定要让他为难吗?就不能自己趁早离开吗?”
“至少现在,我不会离开他的。”莫栩栩说完走了出去。
从楼梯间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眼睛里发出的,莫栩栩记得这个人是刚才陪林若诗来医院看乔昇情况的,应该是她的家人,那眼神读出来的含义就是:你敢跟警察乱说的话,小心后果。
警察局——
莫栩栩抬起头看向警察,这个穿着一身警服的人,眼神不似刚才医院里那个男人,看起来十分柔和,循循善诱。
“当时我被林若诗的电话喊出来,看到他们三个人,就是乔昇,林若诗和林若诗喊珍姐的一个人在马路对面,他们看起来好像在争吵,见我过来了,就都朝着我的方向走过来,林若诗说有话要跟我说,之后把我推上车,她就发动了车子,我在后座看不清前面的具体状况,车子开始动了之后,乔昇一瞬间就不见了,我感觉到一下颠簸,之后车子就飞快的冲出去了。”
“那你有闻到林若诗喝了酒吗?”
“我不记得了。”莫栩栩没有说谎,她本身对烟酒的味道非常不敏感,当时过于慌乱的心情更让她注意不到别的细节。
“好,我知道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
这个问题让莫栩栩再次犹豫了,想了一下,她诚实的说:“我只知道他们从小就认识,现在是同一个公司的签约艺人。”
警察拿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几页纸,推到莫栩栩面前,说道:“这是刚刚的笔录,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最下面签一下你的名字。”
——
回到医院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一大群记者围住了,莫栩栩看到被围在里面的柳雪正在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刚刚那个警察陪同她从消防通道走了进去,进到医院里面的之后警察带走了林若诗,但莫栩栩并没有去看他们。
病房里面乔昇还带着氧气罩,病床旁各种监控设备摆在那里,见莫栩栩回来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赵小天站起来走到她旁边说道:“莫姐你回来啦?警察没为难你吧?”
“其他人呢?”莫栩栩答非所问道。
“哦,雪姐让昇哥的父母回酒店休息一下,两位老人长途跋涉的过来,又熬了那么久也挺不容易的,晓瑜姐拿着昇哥那把钥匙回你家给你拿些日常用品和衣服什么的,她说昇哥不醒你肯定是不肯回家的,然后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昇哥出车祸的消息了,全都堵到医院门口来了,雪姐去应付了。”
“嗯,小天你也累了吧,回家休息一下吧。”
“我没事的,想在这陪陪昇哥,莫姐你要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我去帮你办。”赵小天看了看病床上的乔昇,又扭回头看着眼前心力交瘁的莫栩栩,接着说道:“莫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受极了,但是你放心,我觉得昇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了,还有...那个你不要想太多了。”
其实他想说,那个林若诗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又觉得现在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可能会让莫栩栩心里更加不舒服。
莫栩栩了然于心的对他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小天。”
——
林若诗由于酒后驾驶被刑事拘留了,警察说还是需要等待受害人苏醒之后再进行一下询问才能做最后的判定。
由于酒后驾驶林若诗同时也违反了艺人条例,所以光影传媒公司第一时间解除了她的艺人合约,取消了电影《无声者的声讨》的女主角资格,由另一位新晋女演员罗曼出演,因为男主角受伤昏迷,电影暂时先拍摄其他演员的部分。
消息一出,网上又是一片热议。
光影公司最近有得忙了,从柳雪最近没怎么来医院就感觉得出来。
而赵小天和汤晓瑜两人听到这些消息雀跃的就差跳只舞了,一个劲的说着林若诗就是恶有恶报。
乔昇的父亲因为工作上的事实在抽不开身,在照看了乔昇一周之后也先行飞回了国外进行处理。
就这样,乔昇在医院里面昏迷了两周,莫栩栩每天几乎24小时的守在他的病房里,赵小天和汤晓瑜忙完工作之后也会来陪她一起守在乔昇身边。
乔昇的母亲也在酒店和医院之间来回的穿梭着,她看得出莫栩栩心里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婚礼上的时候这个姑娘看着自己的儿子时,眼神中还没有什么依恋,尽管她知道那只不过是场假婚礼。
但现在,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个母亲太不称职了,常年忙于事业在国外生活,和儿子聚少离多,这个女孩没出现之前,她很难想象躺在病床上的儿子每天过得是多么的孤单,她总想着什么时候忙完了一定要回国来看看他,可没想到却是现在这样的情景。
看着莫栩栩在帮乔昇按摩双腿,她忍不住鼻子一酸落了泪,莫栩栩听到她这边的动静,以为她是担心乔昇的身体状况,停下手上的动作,扭头关心得安慰道:“阿姨,您别太担心,我昨天有问医生,他说乔昇现在的状态很好,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
听到她这一安慰,乔昇的母亲抽了一张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眼泪,说道:“孩子,阿姨不是担心乔昇,是有点心疼你,这么多天你一直在这守着他,阿姨是怕你的身体累坏了。”
莫栩栩冲她宽心得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我不累,真的阿姨,您别担心。”
正说着,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莫栩栩走过去拿在手上,看了一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说道:
“喂,你好。”
“你没存我的号码吗?”
“啊,你是?”
“我是任煜晨啊,我记得之前给了你我的号码来着?”
莫栩栩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拍MV的时候留过号码,但是也忘记当时为什么没存了。
“嗯...对不起,我好像忘记了。”
“好吧,你在医院?”
“是啊。”
“我到医院门口了,你能下来吗,我不知道病房具体在哪里。”
“好,那我现在下去。”
外面天已经黑了,莫栩栩找了半天才在消防通道入口那里找到穿了一身黑还带着个口罩的任煜晨。
见到她过来,任煜晨打了声招呼,说道:“看起来你憔悴不少啊。”
“还好吧,对了,你怎么过来了,雪姐说乔昇住这家医院的消息封锁得很严,尽量得不让任何其他人来看他,记者那边也被公司要求不许外传这个消息了,怕被粉丝们知道会都来医院,影响医院的正常秩序。”
“是啊,不过我是谁啊,知道这个不难,乔昇怎么样?”
“一直昏迷,医生说他的身体机能恢复得不错,只是意识还没有清醒。”
任煜晨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清楚自己其实不是特地来看病房里那个人的,他说道:“那就好,我就不上去了,免得被其他人看到,这些给你拿上去吧,”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一堆东西递到莫栩栩手里,接着说:“你也不要太累了,也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需要就打给我。”
莫栩栩接过东西,微笑着说:“好,我刚刚存好你的号码了。”
“这就对了,刚刚真是伤到我了,居然接起电话来跟我用敬语,哎呀伤心。”任煜晨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莫栩栩知道他是为了缓解自己的心情,哈哈笑出了两声,才说道:“好啦,我错了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好了,我走了,你上去吧。”
道了别之后莫栩栩就转身回病房了,任煜晨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医院的大门内才走向自己的车。
这个女孩眼神里透露出一股悲伤,他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他很好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那种好奇后来慢慢演变成心疼,这次乔昇的事故他打听到了大概的经过,原本以为见到的可能会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孩,可她看起来很坚强,或者说她应该是在逞强,这样反而越发得让自己心疼起来了,可他明白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她是乔昇的妻子,自己能逗她笑一笑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了。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八月踏着滚滚热浪到来的时候,乔昇依旧睡在病床上。
莫栩栩会在病房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和乔昇说说话,医生说这样有助于唤醒病人的意识。
以前偶尔看电视剧看到这样的剧情,她还嘲笑这种情节把主角演的好傻,而真到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反而一点都不好笑。
比起平日里的不可一世,此刻乔昇长睫低垂安静沉睡的姿态不知怎的反而显得更为打动人心,夜深人静的时候莫栩栩总会在睡前先坐在病床边看一看他,今晚的月光很皎洁,好像就连月色都极为眷顾他,轻柔的流泻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剪影,显得面庞极为温和。
莫栩栩看着这样的乔昇,恬静的笑了笑,缓缓开口诉说着:“你知道吗,今天是你躺在这里的第十六天,睡得不累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梦见我,还是...梦见的是别人,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每天都能看到你,可是却还是那么想你...”
她叹了口气,扭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月亮,继续说着:“是不是快到七夕了呢,我其实不太喜欢这个节日,总感觉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面,太过于凄美了,你呢,你喜欢这个节日吗?”她把目光放回到病床上的人脸上,“乔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其实林若诗说的,我不信,她说的一切我都不想相信,可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给她发了那样一句话,只有这个我没有办法不信,可我还是想亲口听你告诉我...”
莫栩栩说到这,感觉泪水又充盈了眼眶,她抬起头睁大眼睛试图让眼泪不掉出来,可转念就放弃了,现在这里并没有谁会看到她哭泣,所以就算流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轻轻拿起靠近自己这边的乔昇的手,放在自己的双手掌心里,默默得潸然泪下。
“这些天真的过得好难,可是没关系,我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吗?大家都在等着你醒过来,我还想和你一起去看最美的落日呢,还想看你演我写的小说,下一本我就写我们的故事你觉得好不好,我还从来没有写过言情呢,期待不期待?期待的话你快点醒过来,不然我就要一直在这照顾你,耽误了我的创作了呢...”
带着哭腔说这些话让莫栩栩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她用手背蹭掉了脸上的泪水,没再开口,这一晚不知道会不会又从梦里惊醒,自从乔昇出事以来,她没有一晚上睡过好觉,很多次突然就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时而是乔昇满是鲜血的脸,时而是他和林若诗看着自己在笑,时而又梦到小时候的那些情景,这些梦境让她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好。
——
在乔昇入院的第32天,林若诗被释放了。
“怎么才关了一个月啊,她不是酒驾致人重伤吗?不应该关得更久一些吗?”病房里的沙发上,汤晓瑜咬着手里的苹果对带来消息的赵小天埋怨着。
“是啊,但是警方那边说按照规定刑拘一个月并处罚金五千元,要不要判刑需要等昇哥醒了之后的证词。所以现在只能先放出来了。”
“那个路口没有监控吗?调一下监控不行吗?”
“调了啊,但是昇哥当时的角度在监控死角,没有拍到具体情形,而且行车记录仪也看了,里面只能看到昇哥突然消失在画面里了,不能准确的判断到底是林若诗故意撞上去的,还是昇哥不小心被车牌挂到衣服所以被撞的。”
“我的天,谁会不小心去把衣服挂到车牌上面啊,还不是那个林若诗突然发动了车子,乔昇欧巴才来不及躲闪被带倒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警察的意思就是需要证据啊,物证算是有吧,但是需要昇哥这个人证,要不然没办法判定...啊,莫姐你回来啦,医生怎么说?”赵小天见莫栩栩推开病房门进来了,赶紧结束了刚刚的话题。
“还是那样,身体机能都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需要等乔昇意识清醒才行。”
汤晓瑜听到这句最近经常听到的话,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语气夸张的说道:“我的乔昇欧巴,你快醒过来吧,看看你的媳妇现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莫栩栩听到她的话,无奈的笑了一下,问他们两个最近G.R和光影公司有没有什么事。
两个人都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事,一切基本还是一如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