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高傲地扭过头,似笑非笑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莫名的意味,嘴角傲慢一勾,“宁王。”
看到来者竟是萧云起,南宁讶异地抬起头,呆愣地看着萧云起。
与之前战场上的他相比,他瘦了许多,棱角愈发挺立分明,透着冷绝。先前温润的眸子好似蒙了一层雾,看不真切,凉薄之色渐渐染上了他的眼眸。唯一不变的也许就是他的唇,薄而精致,但变的也是他的唇。温润之时,薄唇为他增添了一抹性感;冷漠之时,他的唇,令人生畏。
在看到萧云起坐在轮椅上之时,南宁心一下疼了起来,昔时的翩翩少年,竟半身不遂,瘫痪于轮椅上。那一双修长的双腿,是上天的恩赐杰作,可如今却只能局限于轮椅之上。何为叹息,生而不能行走于世间,如是而已。
花泫月在看到他的三哥如天神般临世,那一秒,激动喜悦之情在心内涌动。下一秒,他便感慨:三哥啊三哥,路途艰险,人心难测,你还要为我牺牲多少?花小四,自打出生之日,便爹不疼娘不爱,早已是人世间的一缕孤魂,习惯永远一个人。三哥,你可以任由花小四去地狱一游,你的命,比我重!
萧云起身侧之人,依旧是一席品竹色衣衫的白熠宸,许是匆忙赶至,衣角占了些许尘泥。在墨殇宫宫主和萧云起对视之间,白熠宸一个闪身,将花泫月和竹影带到了萧云起身后。
“为了几个喽啰,宁王竟亲自跑一趟,未免太过愚蠢!”
“过命之交,无需多言。”
宫主仰天长笑,尖锐刺耳的笑声在林间荡漾,回声不断。
“江湖无人不想夺你命,你是迫不及待送死吗?”
“呵——”萧云起不屑回答她的问题,仅是冷呵一声,以作了断。
“既如此,我便替天下人试上一试,天朝宁王,究竟是为残废!”
话落之际,宫主五指弯曲作勾,旋身飞向萧云起。
花泫月按着疼痛不已的胸口,迫切地想要挡在三哥身前,却被白熠宸死死压住。
他不断地挣扎着,“白无常,三哥有危险!”
白熠宸脸色未变,镇定自若,给了花泫月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错觉。“不必,王爷有法。”
果真,萧云起不慌不忙,闲适地旋着扳指,望着越来越近的宫主,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吞吐,“家父曾言......”
听闻萧云起的“家父‘二字,宫主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放缓,听到后面的话,她便稳稳落于地。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若要试探,宁王府大门向你敞开。正大光明来,我等你!”
宫主璨目一笑,唇红齿白,美得不可方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游走江湖,君子不长命!”
“是吗?那就战吧!”
说这句话时,萧云起声调没有丝毫起伏,就像在谈论天气般,仿若不知自己正身处险境!而南宁,听闻此言后,瞳孔紧缩,内心悸动,她不知自己缘何如此,她只知道她单纯不希望他出任何事。上天已然对他不公,夺去了他行走于世的权利。余生,她只求,他能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做回她回忆里的那个偏偏少年。如是这般的他,承担得起黎明的清风和落寞的夕阳。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世间所谓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宫主嘴角上扬得厉害,此时她早已忘了,她此行并非为萧云起而来。在看到萧云起的那刻起,在眼里闪光的那刻起,她感到自己压抑多年的仇恨终于可以爆发了。那是一种绝对的快感、快意,故而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萧云起的命。
在她接近萧云起仅有余寸时,萧云起的面前,莫名起了一团黑雾,将他们紧紧包围。宫主将银针、寒刺纷纷抛向黑雾,皆被打落在地。那一刻,她的心里用一种不详的预感,这团黑雾的背后,似乎另有门道。
她将刺勾戴于十指间,紧紧握拳,不断攻击黑雾。然,她感觉到,黑雾里有人!那刻黑雾似有无尽的吸力,将她的手不断拉向里,撕扯撕裂着她的手腕。说时迟那时快,宫主一个飞踢,踢向黑雾,借力回转向后退去。待宫主退回,黑雾渐次消散。
南宁立马扶住站立不稳的宫主,好奇地看向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黑雾。
“没想到......咳咳......你竟将鬼卫带来了!就为了这两个废物,愚蠢至极!”
鬼卫?她曾几何时听宫主提及过,天朝宁王府有一支神奇的鬼卫。他们素来来无影去无踪,令人捉摸不透,力量极其强悍!说直白些,就是如鬼魅般的暗卫,只要有他们在,旁人很难近得宁王身。
万万没有想到,为了花泫月,他将鬼卫也带了来。可见,花泫月在萧云起心中的非凡地位。那么——她可不可以小小幻想着,她凉薄淡漠的背后,还尚存温情,尚留有一丝温润如玉,暖如春阳?
“宁王府,我等你!”
宫主望着血迹斑斑的手臂,心有不甘、愤懑,咬牙切齿地说,“奉陪到底!”
之后,便带着南宁和两个伙计,使着轻功飞往不知名处。而在她离去前,她曾暗暗将一枚银针打向萧云起,可不知何处而来的银针,与之相撞,暗算失败。若是她知道是谁,必定将她千刀万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待他们走后,花泫月乖乖地从萧云起身后走到他面前,半跪于地,声音低沉,“三哥,你不该来此。”
萧云起没有看花小四,而是看向如墨般的夜色中,高高挂着的一轮上弦月。
看了许久,他才将目光转向花小四。花小四发誓,那是在三哥受伤后,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温情。
“小四,我身处险境,你救,或是不救?”
“救,当然救!拼了我这条老命,我肯定救你啊,这还用说?”
“为何救我?”
“你是我哥啊,我们俩是兄弟啊!”
“嗯。”
萧云起点头,示意白熠宸,缓缓推动轮椅,往马车上走去。
花泫月看着三哥渐渐离去的挺拔的身影,他恍然明白,他和三哥之间,没有该或不该。因为兄弟情,深似海;命可换,情不断。
“哎,你们等等我,我是伤患!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