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折腾了一夜吧,邹叶绾真的觉得累意十足,她回到家后便倒头扑在床上,一直睡到了下午四点。醒来看到留在餐桌上未打扫的剩菜时,她突然觉得一阵饿意扑面涌来。
邹叶绾倒掉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冲了个温水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充满医院消毒水味道的衣服和床单被罩统统被她丢进了洗衣机。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抓起玄关处的钥匙,打算去附近的面馆吃碗面。
下楼后,邹叶绾看到了停在楼前的白色宝马,那辆车她再熟悉不过了。
盛景舒正依靠在车门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她。邹叶绾一惊,放慢了脚步。
“总经理……你怎么来了?”这次是她先开口。
盛景舒的心情似乎很好:“我想来关心一下我的下属。”
“我没事了,洛洛她也没事,只不过需要请几天假……”邹叶绾皱皱眉头,暗自尴尬。自己怎么会说这么多的废话呢?一个杂志社的总监不去上班,这种跟主编报备一下就可以的小事,总经理又怎么会在意。
盛景舒笑着点点头,又问:“准备去吃饭吗?”他一眼就猜透了她想做的事情。
“嗯……我想出去看看。”她犹豫着回答。
“一起去吧。”盛景舒不请自来,他这副模样可是一直都没变过。
小区附近有一家邹叶绾常常会去的面馆,店家是一对与她相识的夫妻,两人都特别开朗,做面的手艺也非常棒。
他们到的时候还没有顾客,老板娘很快就把面端了上来。
“绾绾相亲成功了啊?男朋友蛮帅的嘛。”老板娘一口纯正的江南腔,让邹叶绾瞬间羞红了脸。
她急忙解释:“不是不是,他是我领导,公司老板。”邹叶绾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懂的。”老板娘冲她眨了眨眼睛,“没给你加碎肉哦,我知道你不吃肥肉的。”她放下热腾腾的面,转身回到后厨。
幸好及时转移了话题,否则聊到相亲的事情还不知道会有多尴尬。邹叶绾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滚烫,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恨不得立刻从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不吃肥肉吗?”盛景舒一开口便让她放宽了心,他果然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如果还是十年前的话,他一定会拿相亲这件事情跟她开玩笑的。
“嗯……从来不吃的。”热面升腾起的雾气弥散在两人之间。
盛景舒点点头,谨记在心。
“刚才怎么待在楼下啊?我要是一直不下来的话你难道要一直站在下面吗?”邹叶绾忘记了,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联系方式,盛景舒更不知道她究竟住在几楼。
“心理感应,我感应到你会下楼。”他勾勾嘴角,眼尾带笑。
“总经理喜欢开玩笑,还是和十年前……”她垂下双眸,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也跟着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我们是什么样子的吗?”
“不记得了。”邹叶绾干脆地摇摇头道,“快吃吧,面要凉了。”
盛景舒看着她扑闪扑闪的睫毛,忽然很想捏捏她粉红色的脸颊,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但也只是想了想,并没有付诸行动。
吃完面后,两人按原路返回。盛景舒告诉邹叶绾,新公司的问题已经解决,资金也能够正常流转,宣传版面可以按照原定的计划继续发行。
她很欣喜,大家都可以歇一口气了。
路边有石块垒起的台阶,邹叶绾习惯性地踩上去,双手微微张开保持平衡。
还是平底鞋舒服,她不止一次地这样感叹。
盛景舒跟随她的节奏,逐渐放慢了脚步。他抬头看向远处的星空,忽然想起了高考后那个疲懒的夏夜。
同学们从酒店里出来,互相挥手致别,从此各自都要奔赴不同的城市,书写不同的未来,何时会再见面谁也不能保证,也许某一天会在街上重逢,也许此生都没机会再相遇了。
盛景舒穿过人流走到邹叶绾面前向她亲口告别。
邹叶绾咬咬牙,跟他说:“你也多保重。”
其实那一刻她很想丢掉所有的包袱,不顾一切地向前一步抱住他。她热切地希望他们之间可以拥有一个共同的未来,但邹叶绾很快便放弃了这种幻想。盛景舒是有女朋友的人,自己绝对不可以做任何越界的事情。
而且,他们的关系也不会因她的挽留而有任何改变。
邹叶绾垂下眼睛,喃喃道:“反正再也不会见面了。”虽然她的声音像蜜蜂一样细小,但盛景舒还是听到了。
十年中,这句话仍然像蜜蜂一样不时地在他耳畔嗡嗡回响。
他坚定地看着她说:“我们一定会再见面。无论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保证。”
邹叶绾抿了抿嘴角,并没有在意。
十八岁的承诺,哪能当真呢。
石块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晚上天黑看不清楚,邹叶绾不小心踩空,一个侧身几乎要歪倒。盛景舒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扶她站稳。
她没有跌进他的怀抱,只是在触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颤栗了一下。他的手掌骨节分明,温暖又强劲有力。
盛景舒身穿一身休闲装,和她的衣服相配,如果不拆穿的话,别人大概真的以为他们是恋人。
她从台阶上跳下来,不敢再玩。他笑笑,伸手悬到半空,没说让她注意小心这类的话,而是告诉她:“我护着你,放心走就好。”
邹叶绾鼻头一酸,转身盯着他看了很久,眼睛里闪亮得好像有小星星在跳舞。
盛景舒,你说如果十年前我们没有错过该多好,如果顺利走到现在,那我们是不是就该准备结婚携手共度一生了呢?那我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你对我的呵护和关爱了呢?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却有那么多的十年。
盛景舒,我们都不再是曾经的我们了,你知道吗?
送邹叶绾到楼下,盛景舒的脚步就停止了。他将双手插进裤兜,抿着嘴角笑笑说:“我看着你上去。”
邹叶绾点点头,转过身,却又突然收回了准备迈出的步子。她想起了前两次的经历,骤然心疼,不希望盛景舒再在车里独自静坐一整个晚上。
她邀请说:“上楼喝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