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善读古书者，余最好高邮王氏父子，曾为尔屡言之矣。今观怀祖先生《读书杂志》中所考订之书：《管子》书影曰《逸周书》、曰《战国策》、曰《史记》、曰《汉书》、曰《管子》、曰《晏子》、曰《墨子》、曰《苟子》、曰《淮南子》、曰《后汉书》、曰《老》《庄》、曰《吕氏春秋》、曰《韩非子》、曰《杨子》、曰《楚辞》、曰《文选》，凡十六种。又别著《广雅疏证》一种。伯申先生《经义述闻》中所考订之书：曰《易》、曰《书》、曰《诗》、曰《周官》、曰《仪礼》、曰《大戴礼》、曰《礼记》、曰《左传》、曰《国语》、曰《公羊》、曰《谷梁》、曰《尔雅》，凡十二种。王氏父子之博，古今所罕，然亦不满三十种也。
余于《四书》、《五经》之外，最好《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种，好之十余年，惜不能熟读精考。又好《通鉴》、《文选》及姚惜抱所选《古文辞类纂》、余所选《十八家诗抄》四种，共不过十余种。早岁笃志为学，恒思将此十余书贯串精通，略作札记，仿顾亭林、王怀祖之法。今年齿衰老，时事日艰，所志不克成就，中夜思之，每用愧悔。泽儿若能成吾之志，将《四书》、《五经》及余所好之八种一一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则余欢欣快慰，夜得甘寝，此外别无所求矣。
【译文】
本朝善于读古书的学者当中，我最喜欢江苏高邮的王念孙父子，曾经多次跟你谈到他们。现在。我们看怀祖先生在《读书杂志》中所考据、订正的著作有《逸周书》、《战国策》、《史记》、《汉书》、《管子》、《晏子》、《墨子》、《荀子》、《淮南子》、《后汉书》、《老子》、《庄子》、《吕氏春秋》、《韩非子》、《杨子》、《楚辞》、《文选》，这十六种，再加上另一种《广雅疏证》。伯申（即王引之，王念孙之子）先生在《经义述闻》所考据、订正的著作有《易经》、《尚书》、《诗经》、《周官》、《仪礼》、《大戴礼》、《礼记》、《左传》、《国语》、《公羊传》、《毂梁传》、《尔雅》，一共十二种。王氏父子学识渊博，自古至今都极其少有，但所读的书也不满三十种。
我除读《四书》、《五经》之外，最喜欢读的是《史记》《汉书》、《庄子》、《昌黎先生文集》四种，一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可惜没能熟读深究。我还喜欢《资治通鉴》、《文选》及姚鼐所选的《古文辞类纂》、我自己所选的《十八家诗抄》四种，一共也不过十多种。我早年专心致力于做学问，时常想将这十多种书籍融会贯通，并稍作笔记，这是仿效顾亭林、王怀祖的做法。而如今已年迈体衰，时局与政务也日益让人感到艰难，所以我的心愿没有能达到，每到夜深想起这个事，往往都因此而羞愧懊悔不已。纪泽儿假如有朝一日能实现我没有完成的心愿，将《四书》、《五经》以及我所喜欢的八种书籍一一熟读并且深入探讨，同时稍作笔记，记下自己所知晓的东西，写下自己所质疑的问题，那么我也倍感欢欣与安慰，晚上也会睡得香甜了，此外别无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