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穿过一层层厚重的帘子,走到了内室,看到了床上面色苍白,嘴里不停地说着“冷”的少女。
她不禁眼里一酸,立刻上前握住少女纤瘦的手:
“小姐,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白嬷嬷此时已然是泪痕交错,“你要是有什么意外,那奴婢真是死都无颜见夫人了.......”
这时,她握着的少女的手忽然动了一下,白嬷嬷立刻惊讶的停止了哭泣,很怕是自己的错觉,片刻之后手又动了一下,白嬷嬷立刻惊喜地抱住了少女:
“小姐......小姐快醒醒!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你再不醒来奴婢...奴婢就算死也无颜面对夫人......”
朝夕现在脑子一片混乱,耳边妇人的哭泣地嘈杂声也越来越大。她松了一口气,终于又醒过来了。
她虽然睁眼比较困难,但是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白嬷嬷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呼吸急促,赶忙问道:“小姐...你感觉怎么样,我..我去找大夫!”说罢正要急忙转身出去叫大夫。
“不...用去!”朝夕忙唤住她。
她现在的身体她自己再清楚不过,这不是病。
这是心魔。
是前身的心魔,她在心里默默的想。
许家二小姐许朝夕,人虽亡,心魔未亡。
这几日来,她反反复复困于许家二小姐许朝夕的梦魇之中,梦里的场景让她不禁咂舌。
生母早亡的许朝夕以前一直寄养在王氏膝下。
刚开始在王氏的朝华院中,王氏待她如同生母一般嘘寒问暖,让天真的孩童许朝夕视王氏为生母,渐渐的,府里的人都觉得王氏虽然为人高傲,但本性善良,对待夫君与其他女人的女儿也能视为己出,一时间在京城中倍受赞赏。
而只有许家二小姐许朝夕知道,朝华苑是一座魔鬼窟,而王氏,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没过多久,众人渐渐对寄养在朝华苑的许朝夕失去了关注。
王氏这一日便牵着许朝夕的手带着她去后花园散步,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出破烂不堪的院子前,这院子看着阴暗潮湿,还未进去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儿便铺面而来。
这便是许府最下等的仆妇住的房子里!
王氏体贴的蹲下身来摸着许朝夕的头,亲切地笑着对她说道:
“夕儿,在母亲那里住腻了吧,母亲找点新的人来陪你玩儿!”
幼小的许朝夕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天真地看着王氏:“不嘛,夕儿....夕儿要和母亲玩儿!”
王氏依旧微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丝渗人的毒性,她轻轻启唇道:
“赵嬷嬷,带她去吧。”
“是,夫人。”
赵嬷嬷应允。
梦中,小小的许朝夕被这个以前对她很好的赵嬷嬷一把抱起,不论她怎样哭闹,都挣脱不了妇人粗糙有力的手掌。
就这样,她被带进了这个阴暗的小院子,这也是她噩梦的开始。
那段日子她整日生活在肮脏粗鄙的环境里,被逼着干各种粗活。晚上给那群粗妇倒洗脚水,因为不小心把水溅到一个仆妇身上,瘦小的许朝夕被这几个妇人强压地上往嘴里灌洗脚水,她奋力挣脱打倒了水,却换来的只是一顿顿毒打.......
而王氏则是用苑里的小姐们都去长公主府上玩的借口,再加上她当时在许府的滔天权利,老夫人和许昌平都被蒙在鼓里,他们都以为许朝夕和其他姐妹一同去王氏的母家探亲了,殊不知许朝夕一直生活在魔窟里!
两个月之后,许朝夕被重新送回了朝华苑,孩童的天真烂漫在她身上已经完全消失,双眸只剩下空洞和恐惧。
许朝夕被梳洗打扮一番之后,王氏站在她眼前,还是亲切如同生母般的眼神,但在许朝夕心里比那恶魔更是可怕!
她哆嗦躲在墙角,生怕王氏再送她到那里,遍体的伤痕被衣服掩盖着,那群可恶的仆妇受了王氏的指示,殴打许朝夕时并没有打能看到的脸和脖子。
王氏慢慢走向小小的许朝夕身旁,她蹲了下来抚摸着许朝夕的头发,发出慈母般慈爱的声音:
“夕儿还想回去吗?”
许朝夕一个劲儿的摇着头,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恐惧。
王氏慢慢的笑了,笑的很是明媚动人:“夕儿不要妄想着告诉别人哦,说了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是疯子,还会把你和那些人关在一起!”
许朝夕缩的更厉害了,她的眼泪止不住的留着,哽咽着,恐慌地话都说不出来。
王氏慢慢走近许朝夕,一把用力拽住她细软的头发,靠近她的耳朵,轻轻说道:
“那么夕儿要听话,只有听我的话,才不会被送进去哦,要是不听话,下次把你送到男仆那里.......”
......
自那以后,许家二小姐许朝夕越发的沉默,许昌平也渐渐的对这个嫡女的存在越发的不在意,许家的人都以为许朝夕因为母亲早逝而性格孤僻,便很少与她往来。
之后的五年,许朝夕一共被送进去过两次,每次也都是生不如死,她的眼神也越发的不像一个少女,而像是一个空洞的木偶,甚至连惊恐都麻木不已。
直到她十三岁时,白氏母家的白嬷嬷到了许府照顾许朝夕。
受到了王氏的各种阻拦,但她还是不甘心。
有一些武功底子的白嬷嬷晚上便翻墙去许朝夕住的屋子看她,直到看到了许朝夕身上细密的浅痕和麻木的性格,她顿时泪痕交错,明白了些什么,第二天便去拜见了许老夫人。
之后,许老夫人便命人收拾出了筑香苑,让许朝夕搬了进去,并以许朝夕年长,不便依赖于王氏的理由让她单独住了进去,并且由白家送过来的白嬷嬷伺候。
王氏的掌家权也暂由曹氏掌管。
从此许朝夕才从苦海中逃脱,但以前发生过得记忆对她来说太过深刻,是她一辈子磨灭不掉的记忆,如同一条毒蛇一般,没日没夜的啃噬着她。
少女的许朝夕觉得自己辈子也许直到嫁人才会解脱,便每天浑浑噩噩的过着这种时不时被梦魇折磨的日子。
她很想早日解脱,便主动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跑去跟那个有些陌生的父亲提自己的婚事。
她至死还记着当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