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以大局为重的许老夫人听完王氏这番话,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她突然转过身看着人群之后的许朝夕道:
“夕丫头,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今日不得不处置了你院里白嬷嬷,你可有有话说?”
许老夫人话一落地,众人均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在许府毫无存在感的许二小姐许朝夕。
尤为开心的是王氏,她都已经想象到许朝夕恐惧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模样。
王氏也把目光投向了许朝夕,若是以往的许朝夕,见到王氏早已恐惧的腿发软,更别提与她对视。
此时,站在众人之后的瘦弱少女向前走来,只见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三年前的旧布料,很是寒酸。少女的身体极为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许朝夕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尤其是王氏,她盯着王氏看向她的目光与她对视到一起。
王氏本心不在焉,根本没将这个在她眼里已经是死人的许朝夕放在眼里,直到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少女的双眸幽深如潭水,深不可测,眼底更有些心惊的冰冷。
与她对视的瞬间,王氏便想起了自己这些天的噩梦!
折磨了自己三天三夜的噩梦!
眼前少女的眼睛和梦里的那双眼——
如出一辙!
梦里那双可怕的眼睛!可怕的女子!
王氏愣住了,在她愣神的功夫,对面的少女已经缓缓开口说话了。
“白嬷嬷有错,但,错不至此。”
少女淡淡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许老夫人听了王氏的话虽然心意已决要处置白嬷嬷,但看着眼前不卑不亢,气质从容的少女,突然发现好像第一次认真认识她这个存在感极弱的二孙女,便好奇地问道:
“哦?那夕丫头你说说,她错在何处?有为何,此处无错?”
说完却又威严的看了许朝夕一眼,
“说不上来,祖母可是要罚你的!”
许朝夕闻言淡淡一笑,没人看得懂她笑是何含义,她指着远处的白嬷嬷道:
“白嬷嬷此番出去正是为了我........她买些鲜蔬鱼肉都是给孙女儿补身体的。”许朝夕面带愧疚,“至于为何要出去买而不直接用府上的......”
她又面色犹豫道:“”那是因为孙女大病初愈,府上送到筑香苑的菜近日比较清淡,但孙女嘴馋想吃些好的,白嬷嬷又十分宠孙女,便才冒险出去买菜!”
说到这里,许朝夕顿了顿。
真实的原因肯定不是因为送来的饭菜清淡,送到筑香苑的饭菜总是放馊或者隔夜的饭菜,厨房的管事十有八九受了王氏的指示。但许朝夕却不能说出来,此话一说,现在曹氏掌管府上,曹氏因此事背了锅,必定会让王氏得了好处,甚至夺回掌家大权!
许朝夕又怎会让王氏得了好处?
而自己现在的形象也比较符合吃不起肉却想吃肉的样子......
她又接着道:
“况且这五百里银票是我外族家给我的体己钱,所以也不是什么不义之财。”
此话一出,众人皆为惊讶。
许朝夕的外族家?
就那个毫无背景的白氏的母家?
“我外祖家在京城中也有产业,所以受了外祖母的照拂,族里的人会定期给我这边送些体己的。”许朝夕有些腼腆地说道。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
以前只知道白氏是江南商宦之女,却不知白家京城也有产业。
如今看来,这许朝夕的外祖家虽然无权势,但财力倒也算是雄厚。
但在这个重农轻商、等级森严的时代,再如何有财,也没有为官入仕受人尊敬!
所以众人也是稍有惊讶后便再无想法。
许朝夕看着众人的反应,又接着说道:“白嬷嬷之错在于———她护主心切!”
许朝夕脸上出现了难为的深色,“原本出府前要经过大娘和府上管事处双重批准才可,但白嬷嬷怎敢因此小事惊扰大娘?便以出此下策.......祖母若是怪罪...便怪罪孙儿嘴馋吧.......”
说完,许朝夕立刻“扑通”跪在了许老夫人面前,神情坚定。
注:王氏年龄比曹氏大,又因为是平妻,故家里的晚辈称呼王氏大娘,称呼曹氏为二娘。
这席话说完,众人皆为感叹,堂堂许府嫡亲小姐,居然连嘴馋想打牙祭也要看王氏的眼色,那大家平时看到的王氏对许朝夕的好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再看看二小姐身上破旧的衣服,更是证实了众人的猜想。
王氏听完这番话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这小蹄子莫不是野鬼上身?现在怎会变得如此尖牙利嘴、能说会道?
还故意穿着这样一身破旧衣服引人怀疑。
她安排在筑香苑的那两个婢女竟也不好好看着她?
眼看着事态朝着自己不利的方向发展,王氏岂会罢休?
她狠狠的看了许朝夕一眼,转过身朝着许老夫人,面色为难道:
“老夫人,先不说夕丫头为了维护这奴才说的这话是真是假,这几日城中戒严,长公主还特意叮嘱我要严格看管好我们许府的下人!媳妇我不得不按规矩办事啊。”
王氏竟然将长公主也搬出来了,看来今日要死磕到底了。
许朝夕面色如常,心里却满是嘲讽,那今日就先让你吃些小苦头。
许老夫人本听完许朝夕一席话有些动容,但又听完王氏搬出来长公主,她有些无奈的看着许朝夕,沉吟道:
“夕丫头,如今京城事态严谨,我们许家身再皇城之下,又是皇上眼皮子底下的世家,更不能出什么乱子。你可知道?”
果然此话说完,王氏眼中闪烁着得意的光芒。
许朝夕低垂着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这是在给自己施压了?
她抬起头来,脸上又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祖母,孙儿不明白!”
许老夫人却有些疲惫了,她不想与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晚辈们讨论,只想早早解决完便敷衍道: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事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许朝夕却没有退缩,她睁大幽深明亮的眸子,看着许老夫人,
“祖母,孙儿的确不明白!不明白现日京城内抓捕倭寇、戒备森严!那我们府上怎能无缘无故因这点小事便处死一个一等嬷嬷呢?那岂不是更加摆明我们许府有猫腻?”
“----再者,父亲身为国医,医者仁心、德医双馨。更不能为了此等小事而多一条人命,并且白嬷嬷还是我母亲白家的人,更不能随便处置!您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