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铁大宝的眼睛转向紫发男子,声音突然骤落。
话听一半,天游几人只能继续注意一旁的局势。
“‘仙尊’二字真是刺耳……”紫发男子死水一般,不见波澜。
黎皇还是弯着腰:“天劫之后,皆是仙尊……”
黎皇这句话说完直起身子,尊敬的看着紫发。
紫发男子已在树下,低下头,手掌抬起,接下几朵雪花,手心温热,只留下一片梅花瓣躺在雪水中。
“…梅花易数,我早就算过,这一安排定会败露,可惜……”
“夏王朝坐拥万疆沃土,我们本就无罪,为什么要将我们发配在云梦泽那种地方……”晓波的高吼打破了原本平静的交流。
老宗主很是揪心:“孩子……”晓波再也没回头。
紫发面部无变化:“起初,那些族人因为和我接受的一样的思想,诛连一说毫无异议,觉得本应如此……再往后,偶尔有过几声怨言…自我从睡梦中苏醒后已经百年的百年,我的族人已经更替了一代又一代,他们的眼睛少了以往那片灰暗,即使身子阴沟,那种未来的憧憬就如同这雪一般纯净……”
“云梦泽的大地根基早已被毁,天地贫瘠,花草树木一概稀疏,农耕之物都难果腹。”
“土地贫瘠,玄元少之又少,即使我是个半仙,我也不会培养出一位两仪修士……这些后辈苦苦哀求,让我送他们出去……”
“起初,我拒绝了了他们,后来,他们以死相逼,每天都会有一具尸体抬到我面前,我不得不用神识将他们给监视起来,阻止这场闹剧。”
“我本以为这是族人们的一时兴起,没想到我错了,他们是如此的坚定。他们如果想自杀,我可以阻止他们,甚至可以将半死之人拉回,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一起将手伸向了他人——族中的新血脉,蹒跚学步的幼童,襁褓之中的幼儿,那一刻的失神,族中的幼儿少了一大半,我姒氏一族的孕妇也死伤惨重,之后的威胁之声接踵而来,没想到我这位老祖有一天会被小辈们威胁。”
“我再也没有监视的想法,我妥协了,那些剩下的幼童中,他们挑选了一些他们自作为满意的种子,每个种子都是深知云梦泽之苦,将他们送出云梦泽,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东境恰好遭遇九婴凶兽之灾,人间生灵涂炭,各宗门自然也是伤了元气,这些小辈稍稍伪装,灾祸生者,家破人亡,没有宗门会拒绝,经此一难,宗门也是继续新鲜血液,更何况这些小辈都是根骨俱佳……”
“这便是我的妥协,族人欣然答应……这些年,我一直暗中照料着这些小辈,与他们的谈话中,我很诧异,他们心中的那团火似乎就是从我那些族人们的手中接来的一样,一直没有熄灭,有些甚至更加旺盛……”
“小辈们都参加了这届盘龙宴,逼我动手,在此,我替他们刚才的失礼道个不是。”
紫发稍稍低了下头又抬起,惹得那些年轻修士慌叫“老祖”。
紫发没有理睬,只是将目光移向一直沉默,处于边缘的夏九州。
夏九州只是拱手,微微表示尊敬。
“前辈,原谅晚辈只能以一区区‘前辈’二字称呼,姒姓早已不是夏氏宗人……”
紫发半仙的声音突然钻了进来:“倒不如说,夏姓非我姒族人……”
全场又静了下来,众人心里各自消化,逐渐有几位资质老些的修士眼神逐渐惊恐,铁大宝见状,嘴角得意地翘了起来。
夏九州刚放下的手迅速抽搐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冕旒之下,眼中闪过一道光,充耳宝珠还于静止,龙纹皇服,不失帝王之气。
开口,这时的他,声音彻底稳固,不见退让。
“朕得知前辈今日到访,便邀黎皇上座,一改天山,避免伤亡,为的就是和前辈的平等谈判……当然,若是五年前前辈到访,黎皇隐没,那你我交谈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心平气和。”
“备以薄酒,祖上有令,虽无客座,还望前辈赏脸……”
海公公端上一杯酒,夏九州宽袖一挥,白玉杯旋转着冲向紫发,白玉杯稳稳地在紫发胸口停下,一滴不漏,紫发接杯,只是抿上一小口。
“当年,夏国佳酿,醇馥幽郁,名满东境,这如今,藏于宫中,人变,酒也变了……”
无声无息,白玉杯连着里面的酒化作白色的粉粒随着寒风吹向空中。
修士们越来越觉得危险,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动。
夏九州人到中年,身材依旧修长挺拔。
“前辈,不正常吗?世间变幻之理藏于时间,岁月流逝,大多以一个大跨度带来沧海桑田的变化,为人训诫因人而异,简单的山川江河的变化,有可能大到某物的消亡衍生,也可能只影响到一方水土……”
“小小醉物,怎能不变……”
“打吗?”紫发男子的话又是一次见缝插针。
夏九州笑意凝固了一下:“前辈说笑了,既然前辈亲临,那自然是已经有了废我夏朝命脉的决心,何必多此一举。”
紫发斜了一眼黎皇,对着夏九州的声音大了几分:“你这种底气……其中利害早已在我考虑之中,你定然是想,不谈黎皇这一等一的助力,在场的天之骄子背后不乏天极高人,我就算是个半仙也难免全身而退,更不谈一些宝器助力,我一伤,云梦泽自然无人庇护……但是各大宗和你夏王朝死伤如何,也难预料……所以,我只是问你,打吗?”
夏九州舒缓了很多:“前辈果然没有杀心,那么我便可以遵循先祖遗言将卷轴交付于你。”
晓波等后辈见双方谈判的趋势,心急如焚,几声出鞘声,引人注目。
晓波几人刚想高呼老祖,却被紫发抢在前面喝止:“轮不到你们说话……”
“故意将计划传入我耳就是为了用性命来威胁我,我虽然来了,但不是为了当年私仇,只是为了给云梦泽争取一个更好的判罚,有罪之人就如同污水一般,纯净不再。”
“老祖……”
夏九州的脸色彻底恢复,右手从戒指中取出一个黑色卷轴,海公公跪地接过,弓着腰慢慢供到紫发面前。
紫发接过,夏九州说道:“前辈贵为半仙,却不以仙威压人,晚辈敬佩……”
“先祖遗训,若是前辈他日成仙,并且光临我夏王朝,这个卷轴便可转交前辈,说是调解之法,就在其中。”
“这个卷轴施加了秘术,除了你的气,别人打不开……”
夏九州还没说完,紫发男子手中的卷轴已经打开,而在它敞开的那一刻,卷轴从边角开始,‘枯萎’,就如同有股无形的火苗在蚕食着卷轴。
一道崭新的声音出现在梅岭坡上,不大不小,众人都能听到。
“姒仲书,没想到你真的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