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是带着些凉气的,阵阵凉风吹散中午的燥热,我像是个下午分子,我把出租车的车窗摇下来,让风吹开我黏在脖子上的碎发,一股凉气瞬间钻入脖领。舒舒服服的,我偏头看着窗外。夏日漫长,可夏夜短暂。我倒是真不知道除去今年这个夏天,我和戚青还能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夏天,我实在是说不准。
鳞次栉比间竟还有这等景色,鼓噪的音乐隐约从一条走廊里传出来,我轻轻推开那扇门,人群在欢呼,这间小小的空间里有着外面夏夜不可比拟的燥热,刺耳的贝斯声勾着人的心弦,瞬间感觉到自己肾上腺素飙升,舞台中央站着一个男人,他抱着麦克风唱歌,沙哑的嗓音加上摇滚嗓,重金属摇滚的热浪扑面而来,我甚至有一瞬间都在窒息。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方,掏出手机来给戚青发了一条短信,接着继续看演出。我不懂摇滚,也分不清好坏,只能肤浅的看人外表。台上的男人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外面松垮的套着一件格子衬衫加牛仔裤,突然场内灯光变暗,一束悠然的蓝光照在主唱身上,他整个人像是被蓝色的光晕所包围,昏暗,隐秘的藏着些柔情与残忍。
我脑海里突然蹦出宋珩扬的脸,音乐声渐渐响起,不是刚才的摇滚风,这次是低声倾诉。乐队主场在朦胧的歌声中唱到肝肠寸断,可我却后脊椎发凉,觉得马上会有事情要发生。
-我一直都在流浪-
-可我不曾见过海洋-
-我以为的遗忘-
-原来躺在你手上-
我微微侧身,看见了正推门而进的宋珩扬,暧昧不明的灯光先是爬上他的裤脚,接着将他整个人纳入怀抱。
我下意识的躲了一下他送过来的目光,低头假装没看见他,手下噼里啪啦打着字。
幽幽的灯光下我手里屏幕格外亮,几乎是一秒钟的事儿,钩子一般的目光瞬间锁定我,我莫名有点儿紧张,手底下依旧在打字。
我:孙贼你怎么没告诉我宋珩扬也来了,我俩吵着呢,你不知道啊……
戚青应该是有事儿,也没回我的消息,我捏着手机急的直跺脚。
-我努力微笑坚强-
-寂寞筑成一道围墙-
-也敌不过夜里-
-最温柔的月光-
我后脖颈直冒冷汗,实在是自己正矫情着,不想让他看出来我这姑娘家的心思,招人笑话。
不过不知为何,宋珩扬就只是靠着墙站着,看他好像没看见我的样子,我才暗暗舒了一口气,大约是灯光昏暗,刚才因为紧张产生了错觉。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才敢偷偷打量他,白色的半袖已经被灯光染成墨蓝色,黑色宽松的运动裤,随便蹬双鞋子就出来了。
长得好看就是方便,连打扮都不用打扮。
我默默转头继续看台上,台上的主唱已经换了风格,幽蓝的灯光几乎瞬间消失,头顶上光球悠悠的转,五光十色的灯光整得现场跟KTV似的,喑哑低沉的嗓音说话了,“下一首是Reggae,希望今晚你们玩的开心。”
台上主唱说话声音没有起伏,声音一直是淡淡的,甚至带着特有的那种懒,但是嗓音没得挑,低沉又性感的那种。
“我们这主唱怎么样?”戚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我身旁,我被他吓一跳。
耳边突然响起快节奏的鼓点,我听不清他说话,但是看口型估计一定没什么好话,什么都甭问,直接捋丫一顿,怎么都好说话了。
“宋珩扬怎么来了?”我终于问到正题上了。
戚青朝我一挑眉,凑近我耳朵跟我说,“腿儿长人身上,您管得着吗?”
“嘿!”我作势要打他,结果他跑的飞快。
空气中刚刚凝结的不明的氛围突然被一把电吉他打散,燥热的空气重新涌进心肺,呛得人都要小心翼翼,我那躁动分子也被一把吉他和主唱的烟嗓彻底点燃,跟着一帮姑娘一起瞎喊。
我余光看见了宋珩扬依旧倚在墙上,白皙纤细的手里握着手机,幽幽的白光照在他脸上,好像这一室鼓噪与他无关。
我堪堪收回目光,一曲终了,头顶上突然没了光亮,手机却响了一下,声音不大却特别脆生,我掏出手机,心停了两拍。
A臭小孩儿:不看演出,老盯着我干嘛?
我后背冷汗刷的就下来了,跟做贼似的回头看他一眼。
瞬间燥热褪去,耳边刺啦的吉他声纷纷消失,他的动作在我眼里就跟慢动作一样,宋珩扬依旧懒洋洋的靠在墙边,洁白的T恤随他动作轻轻摆动,洁白的手腕轻微的拂动,他抬起手晃晃手里的手机,剑眉轻扬。
我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一下。
A臭小孩儿:青哥要上场了,他让咱俩往前走走。
我看他了他一眼,他离开墙边,踩着燥热的鼓点朝我走过来,我赶紧收回目光,逃似的从中间窜过去,好在场面依旧热烈,也没人计较我这逃荒似的行为,我最后是终于站到离舞台稍近一些的地方,人挤人的滋味儿不好受,我抬头看着台上懒洋洋的主唱一改之前,他抱着立式麦克,跟着节奏轻轻摇晃身体,眼睛里都是光,但是那嘴里的歌词实在是不能仔细听。
强烈的节奏带的我也轻微点头,一曲终了,身边皆是口哨声和呐喊声,台上主唱又恢复成刚才懒懒的样子,“欢迎下一个乐队。”
我看见戚青抱着小提琴上来,周遭突然爆发出掌声,看来戚青这傻狗在这儿还蛮有人气的嘛。
戚青站定,端起小提琴,老远朝我这个方向抛了个媚眼,我低头实在没眼看。小提琴独有的声音缓缓流出,熟悉的节奏让我一愣,总觉得这首曲子似曾相识,安静又空灵,说实话我觉得本应该跟这个现场格格不入,可是戚青坚定的站在原地,手下琴弓和琴弦相互碰撞,却又跟这个现场如此和谐。
“天空之城,青哥有心了。”
我闻声抬头,只看见晦暗不明中宋珩扬的下颚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