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庙堂之高极渊殿下丨处江湖之远阿闲小贼】
事不出所料,阿闲隔天就在樟木巷口等到了穆九怀,他只身一人前来,行色匆匆,大约是不想让穆府的人知道此事。阿闲尾随他到了老神通住处,看着他进去一盏茶的时间便出来了,可是脸色不似刚才那般好,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阿闲放下偷来的茶水,假装与他撞肩偶遇。
“失礼了。”穆九怀微微作揖准备离开,显然是没注意到来人。
“原来是你呀,穆二公子。”
“阿闲公子,你怎会在这里”,穆九怀惊讶。
阿闲挠挠头:“我呀,平时没事就瞎溜达,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在这里碰见你了”,她看了看四周,靠近穆九怀轻声地问道:“你来此地可是找那老神通,穆三小姐可有消息了吗?”
穆九怀默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二河还好吧?”
“现在九鞭门里关着,我吩咐过了,不会动刑,等把舍妹找回来,二河公子自然会被放出来的。”
阿闲欣慰地拍了拍穆九怀的肩膀:“你这个人说的话我放心。”
穆九怀微微笑意表示礼貌,有些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
“阿闲公子,这位老神通的消息不会错?”
阿闲微微震惊,原来他方才欲说还休的样子是为了这个,大约是实在想不到穆九歌和左宗门有关系吧。
阿闲点头:“据说都是真的,不然要双倍赔偿的,这可是老神通自己定的规矩,除非他不想赚钱了。”
穆九怀叹了口气:“也罢,阿闲公子,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哎,等等,穆公子,可有什么消息,我可帮得上什么忙?”
穆九怀思忖,虽然九鞭门是穆家支持的,但是从二十年前父亲就定下家规,穆家的嫡系亲属不得再入九鞭门,更不准接触其他江湖门派,而就在方才,老神通告诉他,妹妹前些日子来找他是为了找鬼面盗尊,而老神通让她去左宗门碰碰运气。
九鞭门、鬼面盗尊、左宗门,穆九怀没想到自己那养在深闺的妹妹一下子和这么多江湖人士有牵扯,可眼下父亲又不在南浦大陆,姐姐又还不知道妹妹失踪的事情,一切,需要他亲自做主。
“多谢阿闲公子好意,这件事情容我再三考虑。”
“穆公子,请留步。”阿闲拦住他:“可还记得吃浮生糕的那晚?”
穆九怀停下脚步等下文。
“我离开的时候看见了一袭红衣裳,不知道是不是鬼面盗尊”,阿闲巧妙地说出一半真相,却引起了穆九怀极大的兴趣。
“你说鬼面盗尊来过穆府?”
“红衣金盔,应该是他。”
“你可知这鬼面盗尊和左宗门有何关系?”
阿闲疑惑,鬼面让她去左宗门找穆三小姐,可这穆二公子问她鬼面和左宗门的关系,要是鬼面能随意出入左宗门的话,也不至于让她想办法潜进去,也不会说查到“和自己门路类似”的轻功。
虽然不知道鬼面和左宗门的关系,但想来穆九怀是从老神通那里听到了一些关于鬼面盗尊和左宗门的事情。眼下,是一个进入左宗门良机。
“我听说有人在左宗门见过红衣影子,不知道是鬼面去左宗门偷东西,还是和左宗门有什么牵扯。”
穆九怀拧巴的眉头更加紧锁了。
阿闲常年混迹市井,察言观色的功夫还算了得,见状便状似贴心地说道:“我听闻近日十八门派要在左宗门论道,不知九鞭门是否会去?”
穆九怀不言。
“不若这样,我拜入九鞭门下,帮你前去打探一番如何?”阿闲嘴里这般说着,内心早就给自家师父磕了几千几万个响头求谅解了。
“新入门的弟子不能去论道”,穆九怀指出了一个事实。
“……”
“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阿闲质疑:“可我听闻,穆府不准嫡系子孙入九鞭门,更不准参与江湖事。”
“事出有因,我去拜访一下门主,以客卿的身份去。”
“可否带上我?”
穆九怀满脸疑惑地看向阿闲。
“我认识各大门派的人,可以帮你应付一些江湖琐事”,阿闲又拿出她最擅长的“一笑解千愁”的法子,据她观察,这一招对付像穆九怀这种心软的人,屡试不爽。
阿闲大大咧咧地跟他勾肩搭背,穆九怀愣了一小会儿,没有挣脱:“可你为何这般,帮我?”
“俗话说的话,在家靠父母,出门需仗义,你既然帮我照顾二河,我自然也要帮你,再说了,你不是答应请我吃你们家的糕点吗,可以的话,我还在想吃一次浮生糕。”
“如此这般,那我们约定好了,等舍妹回来,我再去求家姐要块浮生糕回来。”
“拉钩!”
穆九怀看着阿闲伸出来的小拇指,忍不住笑道:“你怎么和我妹妹一般还要同我做赌打钩。”
闻言,阿闲讪讪地伸出其他四个指头改为掌:“来,击掌盟誓。”
穆九怀笑着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跟她击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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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门位于忘江之南,处于群山之间,毗邻南浦皇城,既有仙风道骨之意,又备珠光贵气之风,只一个刻着“左宗门”大字的汉白玉大门就让阿闲直流哈喇子。
阿闲想着,说书老头总说福祸相依,此话真是不错,虽然走这一遭略有些心烦,但想到能亲临十八大门派论道之地,自己也算是个真正的江湖人士了,脸上有了颜面,也就不计较二河缺子惹得那些事祸事。
“阿闲,名门宗派面前,谨言慎行为好”,一旁的穆九怀提点道,阿闲回了回神连忙点头,她还是记得自己任务的。
穆九怀名义上是九鞭门的客卿,但却是和门主并排走在一起,后边跟着一帮身披黄褐色披风手拿软鞭的门生,阿闲作为穆九怀的随从跟在他的身后,也就顺理成章地走在了一帮人前面。
以往总希望能有自己的一帮小弟,脑子里想过自己威风凛凛地走在一帮人前面,如今场面实现了,可让人瘆的慌,阿闲想,不是自己的小弟,就算走在人家前面也是不痛快的;阿闲又想,他们都是好不容易争取机会来的左宗门,而自己一个小厮却有如此福气,如若自己是他们,想来也是会眼红妒忌。
“阿闲,我与门主先去拜访一下左宗门门主,你与其他弟子先去稍作休息”,穆九怀又一次成功地打断了阿闲开小差,回过神来的阿闲望了望那一群不怎么待见自己的弟子门生,断然是不敢跟他们同去的。
“公子,我是你的随从,我还是在此处等你吧。”
穆九怀看了看她身后的人,又看了看她:“前面有个园子,你在那里等我吧。”
阿闲感激地猛点头。
九鞭门的门主和弟子们交代了几句,便和穆九怀离去,随后大家也便各自散了。
阿闲第一次来左宗门,对这里边的东西自然是好奇,心想着,等二河缺子回来了,她又可以吹一个让他俩心悦诚服的牛。
园子不大,倒是幽深,阿闲踏着石径小路往里走,两旁是跟比她高出两个头的龙爪槐,张牙舞爪的,像是不想让她进去。
小道的尽头有一座凉亭,阿闲原本想冲过去坐坐,却发现早已经“名亭有主”了,亭子里的人,穿着墨紫色的华服,头上束着金色的发冠,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棋盘。
一个人在下棋?
只见他右手执白棋,落子;左手执黑棋,深思了片刻,落子,堵住了方才白棋的出路。他又拿起一颗白棋,思索了一小会儿,准备落子的时候,突然往右一扔,朝着阿闲的方向直直过来。
“出来!”
阿闲不敢在左宗门里随意使用轻功,尤其是是白天,这么光明正大地,万一师父真要是在这里……她只是巧妙地躲开棋子,举着双手呈投降状慢慢挪过来:“好汉饶命,我无心偷看。”
“你是何人?”
男子又拿了一颗白棋,待到落子,才肯起身看阿闲。
阿闲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下来,心想,此人身着华服,又是一个能在左宗门的亭子里下棋的人,非宗室子弟即重臣贵胄,无论哪一种,她都是惹不起的。
况且,师父只教过自己逃跑,可从没教过打架,要是在樟木巷,她还可以用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下,可是这个人,她一定是打不过的,眼下只能求饶为上。
“我是九鞭门客卿穆二公子的随从,公子让我在园子附近等,我这才不小心误扰了您,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你说的穆二公子,是思妃的胞弟穆九怀?”
阿闲用力地点头。
“穆家不是一直不掺和江湖门派的事情吗?”
“小人不知。”
……
阿闲等着这位贵人继续问话,却一时间再没了下文,她慢慢抬起眼,看那华服男子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继续刚才那盘棋了。
“你在这里等着吧,不出声即可。”
“好。”
阿闲松了一口气,心想此人还算和善,便悄悄地观察他与自己博弈。虽然不太懂围棋,但在樟木巷见过别人用棋局来赌钱,她瞅见过几眼,知道何时该“提子”何时已“无气”。
“阿闲,阿闲,你在哪儿?”是穆九怀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压着嗓子,但很着急。
“我——”
“左宗门禁止大声喧哗。”华服男子说。
“——在这儿”,阿闲的吐字大约只有自己听得见了。
“我带你出去。”华服男子继续说。
“多谢好——”,好汉?阿闲转念一想,随即改了口:“多谢大人。”
阿闲跟在华服男子身后,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话,生怕他是什么皇亲贵胄,刚才自己一番没有规矩的举止,按照说书老头描述的宫规,大约都可以被拖出去打好几回了。
“穆公子。”
“极渊殿下?”穆九怀似乎很惊讶,立刻行了个君臣之礼,随即看到了跟在宗极渊身后的阿闲,心下了然便连忙解释道:“是在下的小厮惊扰殿下了。”
“无妨。”
“阿闲,快过来。”
阿闲听话地跑到穆九怀身后跟着他作揖。
“不必多礼。”
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听着穆九怀唤面前这个华服男子的名号,阿闲蓦然间想起了说书老头提起的一段话——当今陛下的哥哥极渊殿下,姓宗名渊字极,先皇赐的名字,取自《山海经》的“从极之渊”,其生母渔妃故去后,极渊殿下便居于左宗门至今。
“极渊殿下为何久居左宗门?其生母渔妃又是如何故去的?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回忆里,说书老头醒木一声悠长,阿闲突然记不起下文了,似乎是没赶上下回再续,亦或是,说书老头没继续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