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转眼间已是黄昏,由于之前有一段路被山洪冲毁,车队不得已绕道而行,便逐渐偏离了原来的路线,眼看着日渐西沉,沿途一无客栈,二无民居,甚至连一个破庙都没有,这一行人总不至于全都露宿山间吧?况且还在大荒之年拉着这么多粮食,想起来时的遭遇,薛芷柔不禁后怕起来。
正发着愁,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薛芷柔闻声掀开车帘,却见冷子舒正骑马从前方奔来,直到临近薛芷柔的马车,他才“吁”地一声勒了马。
“你不是一直跟着车队吗?怎么一个人跑到前面去了?”薛芷柔对着他喊道。
“我刚刚去前面看了,前方大约五里处有一户农家,虽然地方不大,但至少你们几个姑娘家可以进屋休息。这荒郊野外的,也只有这么个落脚的地方了。”冷子舒说道。
“真的?前面竟有一户人家!荣叔,快告诉大伙加快速度,务必在天黑之前赶到!”薛芷柔一听前面有人家落脚,忙对着荣叔喊道。冷子舒见状便骑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便到了。
“有人吗?我们是过往的商客,路经此地想借宝地投宿一宿,不知可否?”薛芷柔一边敲门一边对里面喊着,却不见有人答复。
“别喊了,我看过了这里没人。”冷子舒说完推门便走了进去。
薛芷柔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如今日已西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眼前这间小屋,若不进去便只能在山中度夜了。
云锦进到屋里转了一圈,一脸疑惑地说:“真是奇怪了,这屋里的物件一应俱全,整整齐齐连一点灰尘都没有,不像是荒废的样子,会不会是主人暂时出去了,咱们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不妥?”
“若是他们回来了,咱们多付些钱便是,若咱们不住这里,难不成睡到外面吗?”织锦说道。
薛芷柔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不妥,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主人回来,咱们便恭恭敬敬地向他们陪个不是,再多付些银钱,想来这山中人应也淳厚,想必也不会太为难咱们,就暂且住下吧。”
云锦和织锦听了都点了点头,便各自收拾去了。
云锦她们在屋里忙碌着,薛芷柔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便想着出去看看伙计们是否已将粮食安置妥当,巡视一番过后发现院外树下有一个人影,便朝着他走了过去,走近一看竟是冷子舒,只见他坐在树下,一手拿着剑一手将酒袋微微倾斜,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来,将这闷热的夜晚变得微醺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薛芷柔问。
冷子舒正擦着剑,忽然听见薛芷柔的声音,便抬起头来望向她,二人目光正巧对视,只见薛芷柔的双颊微微红了一下,在月色的银光下显得更加娇羞动人。
薛芷柔低了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二人沉默了一会,只听薛芷柔说道:“白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年轻气盛,说话冲撞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冷子舒听了故意打趣说道:“你这话说得倒像我多大年纪似的,在你眼中我有这么老吗?”
薛芷柔微微一笑,也打趣说道:“你又没有对我说过,我怎知你庚龄几何?那你究竟多大,你倒是说说!”
“我今年刚好五百三十岁。”冷子舒说道。
“啊?”薛芷柔一脸惊讶地看向他,只见他笑了起来,便佯装生气道:“我不与你说了,你这人好没正经!”说完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似乎想起来什么,折回来说道:“我让云锦也给你收拾了一间屋子,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我风餐露宿惯了,你让伙计们去住便是。”冷子舒说道。
“那你今夜怎么睡?难道睡这树上吗?”薛芷柔问道。
“你那些粮食堆在院子里总得有人看守,况且这深山夜间难保不会有野兽出没,有人守着总是好的。”冷子舒说道。
“荣叔他们会守好的,要不然我跟荣叔说一下,你守前半夜,到了后半夜换他来替你。”薛芷柔提议道。
冷子舒浅笑着点了点头。
“你等着”薛芷柔说完便朝着小屋跑去,不一会又跑了回来,怀里还抱着一衾薄被,走到冷子舒面前一把塞进他怀里说,“你把这个披上,这深山夜里风大,莫要染了风寒。”
冷子舒接过被子,眼中多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自顾自地喃喃低语道:“若有一日,你发现我与你们这些人不同,还会像现在这样真心待我吗?”
“有何不同?”薛芷柔歪了歪头问道。
“没什么,自言自语罢了。”冷子舒扭过头,眼中的情绪似乎被抽空一般。
薛芷柔见他的样子有些落寞,便打趣说道:“好啦,你是大侠是英雄豪杰,哪里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得了的?那冷大侠你在这里好好值夜,我可要回去睡啦!”说完薛芷柔便朝着小屋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做了一个鬼脸:“不许偷懒哦!”
冷子舒不禁被她逗得笑了出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二日一早,薛芷柔正在梳妆,织锦从外面打了水进来,笑嘻嘻地说:“这院子倒真是宝地了,我刚刚听到外面有水声,便想着出去打些水,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条小溪从山顶一直流下来,溪水又淸又甜,若是用来泡茶也是极好的。”
云锦一边帮薛芷柔梳着头一边说:“说来也怪,这屋子不像搁置许久的样子,住了一宿却也不见主人回来,你看这桌上妆奁铜镜都有,甚至还有胭脂水粉,想来也是有女儿家住着的,怎么姑娘家竟也一夜不回家吗?”
“管他呢,最多咱们走的时候多给些银钱就是了。”织锦说道。
“咱们擅自住了人家的屋子已是不妥,走之前务必将这里收拾干净,另外再拿一两银子放在这里,权当是咱们借宿一宿的房钱吧。”薛芷柔吩咐说。
“小姐你也忒大方了,在这山里农居住一晚的房钱竟比我的月例钱还要多。”织锦委屈道。
“说得也是,既然在这里花多了你心疼,不如多出来的部分就从你的月例里面扣吧,从下月开始,每月给你五百文如何?”薛芷柔故作正经地说。
“小姐就知道欺负人!”织锦说完便赌气跑了出去,薛芷柔和云锦见了都捂着嘴偷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