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梓远十六岁遇见陈行可,暧暧昧昧好几年,直到这一年冬来才正式互相表白了心意。
她刚开始和陈行可在一起时,其实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喜欢有到那些小说里说的什么“喜欢到骨子里”、“离了他就不行”的程度。她那时候只是觉得,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有种顺其自然、尘埃落定的感觉。
陈行可那边好像也并没有些什么夸张的态度,他同阮梓远的相处模式似乎还是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该夸的夸,该嘲的嘲,需要他的时候也会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给她需要的温暖和帮助。
所以刚开始,陈行可说希望能暂时保密,等两人关系稳定了再告诉身边人的时候,她是并没有持反对意见的。特别是陈行可开玩笑一般对她说,怕阮梓遥知道他抱走了他的宝贝妹妹之后,追到他面前打死他。
阮梓远因为这件事情笑了他好久——刚开始是真的觉得好笑,他哥哥从来不正儿八经打人,还恨不得赶紧把她嫁出去,怎么可能因为自己和陈行可的事情而破人设呢;后来她逐渐在陈行可刻意的回避和遮掩中感受到了不安,就时不时拿捏着玩笑的语气同陈行可提起这件事情,可陈行可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没听出自己话里的意思,从来不肯给她正面的回应。
更令她感到慌乱的是,渐渐地,她自己都能察觉出来自己面对陈行可时情绪的变化——她最初还觉得自己的喜欢平淡而冷静,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被一时冲动扰乱了头脑,才答应了下来,其实自己对陈行可并没有恋人程度的喜欢;可到后来,她心里的羞怯、欢喜和思念一股脑地朝她涌来时,她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喜欢,真的是真的喜欢啊。
哪怕到了现在,她缩在何曙雪怀里,一面抱怨着陈行可,拉黑他的号码,嚷嚷着再也不要见到他,她也清醒地听见,自己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念叨着,希望陈行可能快些出现在她面前,轻轻拍一拍她的脑袋,拿着和平日里一样的调调问她:“嚯,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怎么还买醉来了,快来说给哥听听。”
她一面觉得心累,一面又还怀着期待,不动声色地等着陈行可口中“关系稳定的时候”的到来。
可她没有等到。
就被自己心里的不安和惶恐打倒,主动提出了分手。
陈行可工作的地方在临一大厦二十七层,而临一大厦一直五层都是些卖场。
昨天陈行可一大早上就给她发了消息,说是今天事特别多,晚上怕是得加班,让阮梓远自己好好吃饭。
阮梓远乖乖应下了,大半天都缩在市区那套小公寓里画稿子,等回过神来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了。
她撑着腮,望着窗外不太明朗的天色发了会儿呆,突发奇想地想要悄悄跑到陈行可那儿去,给他带些饭菜慰劳慰劳他——他加起班来也是个疯魔样儿,肯定不记得要好好吃饭。
她怀着这样隐秘又急切的心思,跑到附近他们俩最常去的一家饭店,打包了几个两人都爱吃的菜,火急火燎地搭着出租跑到了临一大厦。
她原本是想从一楼搭着电梯直接跑到二十七层去的,但摁了楼层后又有些惴惴,怕自己突然跑上去给陈行可徒添麻烦——要是他正好在忙,不方便人打扰呢?要是他自己已经和同事约好一起去附近什么地方解决晚饭了呢?
于是,她又赶紧摁了三层——临一大厦的某一层卖场,打算在那里先给陈行可发个消息或者打个电话,弄清楚他现在正在做什么,方不方便她突然袭击,再上二十七层去。
却没想到居然在三层看见了陈行可。
陈行可还穿着上班时候规定的工作衬衫,身旁那人也是同样的着装,应该是他的同事。此时两人正肩并肩一边走着,一边在说些什么。
阮梓远站在一个拐角处,没有贸然上前去找陈行可,而是斜斜地靠在墙壁上,空出一只手来给他发消息:“陈先生,你在办公室吗?正在忙吗?”
她攥着手机,一边等待着陈行可的回复,一边在脑海里想象他会怎么回复自己——是会直接告诉她他正在大厦三层买些什么东西呢,还是会简单地说还在忙,然后问一句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可是她还没有等到陈行可的回复,就听见有脚步声自远而近地踏来,同时她听见一个男人在说话:“谁呀?”停了一两秒,笑了出来:“这不是你家那大小姐吗?怎么,听这语气,像是要来查岗?”又嗤地一笑,“没想到啊,你们俩还谈得挺认真?”
随后响起的那道声音有些僵硬:“没有。”
他有些不耐烦地又回应了一句:“你想多了。”
那声音实在熟悉得很,但放在这样的语境下,阮梓远却不敢认,忍不住想要从拐角探出头去看一看——但陈行可两人就在附近走过,阮梓远探出半个脑袋四下望了望,就看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的背影——陈行可走在另外那人后面,微微低着头,一手提着个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的小袋子,另一只手则抬在身前,照背影来看,像是个在低着头看手机的样子。
而正在此时,阮梓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小下,阮梓远低头一看,是陈行可的回复——“还在忙,你吃饭了吗?”
她没有回复,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电梯面前的那个背影——陈行可发完消息,把手机收回了外套口袋里。
电梯门缓缓打开,那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电梯,正要转过身来,阮梓远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重新把自己的身形退回了阴影里。
她这才发现,自己躲着的这个拐角处暗得很,通着一条小走廊,走廊上没有开灯,只从她站在的这个道口处涌了些外头的灯光进去。她站在这里,把光线挡住了大半,一低头,还能在地板上看见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