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在何曙雪的世界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林汝成是知道这一点的。两人认识已经快要一年了,这一年来,几乎每一次两人晚上出去散步,何曙雪都会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然后叹口气说,今天又没看到什么星星,汝成我跟你说哦,我们家临市那边,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星星,铺满在天空上,可好看了,等有机会,你去我们那儿看看啊。
学校及周围这一片地区都很难看到满天的星星,偶尔几颗缀着,倒显得孤单极了。
已是六月份了,X省的夏季常常让人想起闷热粘腻这一类的形容词。林汝成和何曙雪坐在热乎乎的阶梯上,稍稍低着头看着跑道。
日头虽然已经西斜了,但还并没有什么要沉下去的迹象,林汝成沉默了半晌,就听何曙雪自己回答了自己方才提出的问题:“大约是没有的吧。”
她声音低低哑哑,不像是在和林汝成说话,倒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喃喃着:“没有星星也好,不用让星星看到我……”她低着头,极慢极轻地咬字:“不要……让星星看到我……”
林汝成心疼极了,却又碍于言语之匮乏,不知该如何安慰才能让何曙雪暂时脱离那些扰乱人心的难过和悲伤,只好紧挨着她坐着,抬着手臂紧紧地揽住何曙雪的肩,无声地告诉她。
我在呢。
我在这呢。
在你身边呢。
何曙雪那阵子心情都十分低落,虽然平时上课还是按时到教室,听课笔记也都如同往日里一样认真仔细,但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比以往要少了太多了。
以往平日里宿舍开茶话会谈天说地肆意八卦时,何曙雪听见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还会参与进来,提起一些相关的事情。有时候心情非常愉悦时,连走路都会带着些蹦蹦跳跳的意味在里头。看见林汝成会笑,聊起天来也会笑,那笑是发自内心的笑,眉眼弯弯,眸子里像是盛着星河与光。
可那光暗淡了好久。
林汝成总想着要逗她开心一点,何曙雪也知道林汝成担心她,有时候也会打起精神对她笑。可那笑容同以前太不一样了,林汝成每次看见就心酸,恨不得赶紧收回先前逗弄的语句,摆摆手摇摇头说一句“别笑了”。
林汝成不明白,在她看来,李名翼和何曙雪分手这件事情,理应不至于让何曙雪变成这副模样——何曙雪在人前一向坚强又坚韧,虽然有时候遇见问题也会颓一褪,但总能很快做好心理建设,重新斗志昂扬地开始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林汝成问过李名翼——除了上课,她几乎一直陪在何曙雪身边,因而并没有给李名翼打电话,而是私下里给他发了消息,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消息发送完毕后,林汝成没有马上退出聊天界面,因而亲眼看见左上角的姓名位置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但她等了好久,也没有一个字回复过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对面才回过来一句:“无可奉告。”
又过了好几天,林汝成在教室里一边自习一边等何曙雪下课时,突然被隔壁的隔壁宿舍的同学叫了出去。
那女生显得十分局促,开头先保证了一句:“这件事不一定只有我听见了,但是我保证,我绝对没有说给别人听。”
林汝成和这个女生在之前并没有多少交集,虽然算得上认识,但其实见面也很少。但她似乎和何曙雪关系还不错,每次遇见,两人都会以一副还比较熟悉的模样打招呼。
林汝成正一头雾水,就听那女生道:“我和曙雪上了同一节选修课,就是周三下午那节。那天下课之后我正好是从北七栋小花园的那条小路里走过的,就听见……”她顿了顿,连忙先补充一句:“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那个时候李名翼有点激动的样子,声音稍微有那么一点大,我和他们又隔得很近,所以才听到了一些……”
那姑娘其实并没有说清时间点,但林汝成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哪一个周三——她大脑空白了一下,而后马上强迫自己定下心神,对面前的女生点点头:“嗯,然后呢?”
那姑娘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同林汝成道:“其实我也没有听清整句整句的话,但是那些词语连续起来大概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那姑娘说,那天李名翼去找了何曙雪,说是要和她分手,何曙雪应该是问了她原因,李名翼就有些激动地反问她,难道还要找他问原因么?
然后也没等何曙雪回答,李名翼就又自顾自地继续质问何曙雪,问她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一个人,问她五一假期去找了谁,问她是不是去心上人那里受了挫才回来答应他的。
何曙雪没有辩驳,也许是还没来得及辩驳,李名翼就一边笑一遍说:“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要追你?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好成绩也好,我又一时空窗期,觉得你还挺适合填补这段无趣的光阴。”
李名翼说,没想到何曙雪不仅没能填补他无趣的光阴,还让他的情感生活变得更加无趣了,现在他不需要她了,他找到了比她更好看、更优秀的人。
他还说……何曙雪根本就没有一心一意地想要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她不值得他之前的那些追求的时光。
不过还好他及时抽身了,他们到此为止了。
那姑娘咬了咬嘴唇,才犹犹豫豫地补充:“我这话还是经过加工了的,那个时候估计李名翼是被什么气疯了吧,说话贼难听……”
林汝成听得火蹭蹭蹭地往头顶上冒,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李名翼跟前,把他痛揍一顿——李名翼是听谁说了这些话?是真实可信的吗?都不找何曙雪确认一下就直接下了判决书?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何曙雪呢……她看得分明,何曙雪虽然对这段感情好像并没有什么高调或激烈的举动,但也确实是认认真真一心一意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