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曙雪是真的不记得了。按高矮顺序临时排出的位次，谁管她是六排二十七个还是三排十四个呢。再说那张照片也确实挺久了，就算当初无聊的时候数过，如今也再记不得了。
但李名翼以为她还在生气，待她有些生硬的话音一落，就连忙道了句歉：“对不起。”
何曙雪叹了口气。她低声道：“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她转移话题：“不是说要聊聊？你想聊什么？”
她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在很多年之后还拿着多年前的事情同她说道，尤其是觉得对不起自己，要给自己道歉的事。如果只是小事，那这么多年下来，该放下的也都随着时间而被带走了；若是大事，那么道歉真的有多大的用么？为什么不能在事情发生之后就快些补救呢？也许在当时还能起到一些安抚的作用，但在多年后再提起这些事……不是又在人心上插上一刀么。
但她也知道每个人对这种事情的理解有差异，便也未曾强拿自己的观点往人身上套。而且最近也不知是怎么的，总是能遇见许久不见的人……李名翼、林汝成，还有……阮梓遥，谁又不是呢。
她在心里默默叹气，就听身边李名翼迟疑又缓慢地问了一句：“那天遇见的那个人……是你现在的……爱人？”他一句话里充斥着不确定，让人觉得又轻又脆，好像风一吹就会破散开去。
何曙雪点点头，没什么犹豫地承认了：“他是。”
李名翼被何曙雪的直接和坦率稍稍一惊。在他的记忆力，她对于这些事情并不会这般直接，从前有人问她她和自己的关系，她都会眼神飘忽地看自己几眼，而后才慢慢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两人的关系。
何曙雪还反问了一句：“那天不是……还遇见了吗？”那天她和阮梓遥毫未掩饰亲密，却不想还是没能让李名翼肯定两人之间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何曙雪一提，李名翼便也想起来那天的情景，脸色不禁又差了几分，低声喃喃道：“我……我没敢肯定，万一他……他只是你哥哥呢……”他声音越说越低，虚得不得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何曙雪道，“没什么好不敢肯定的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学校小花园附近的一架小亭子附近，何曙雪在亭子外站着，并没有走进去，李名翼也就跟着她停在亭子外。
李名翼看她许久，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何曙雪的手腕，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似的，急急地问她：“小雪，我是不是没有机会了？”
李名翼心急又心慌，没能控制好手劲，抓得何曙雪手腕一疼，当即就下意识地狠狠皱了眉，手也往回一抽。
李名翼也一瞬间反应过来，空着的手攥成拳，垂在身侧：“对不起……”
何曙雪叹了口气，将被攥疼的手背在身后轻轻活动了两下，才摇摇头道：“没事。”又反应过来李名翼提出的那个问题，扯出一抹笑来，摇头道：“没有什么机会不机会的，身处一段关系中还要回答这种问题，本身就没有什么道理。”
她微微皱了眉头，很是疑惑：“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李名翼像是突然又对她感兴趣了似的，难道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么？但她还是压下了这些问题，只是道：“你……没什么必要在我身上耗费这些精力，就算你最后没有和霍清赫在一起，身边肯定也不乏优秀的、适合你的姑娘……”
分手不到一个月，何曙雪就曾在学校看到李名翼和霍清赫神色亲密地走在一起。但那时她已心力交瘁，并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琢磨这两人的事情。
李名翼解释一般：“我们分手之后……我一直在后悔……和霍清赫也没有持续很久，我……”
何曙雪有些头疼，并不想听清他话里的意思，仓促地打断了他：“后悔对我说出那些话吗？没关系，我不在意了，虽然有一些是假的，但也确实有一些是真的。你不算完全冤枉我。”
被何曙雪一打断，李名翼一番话哽在喉间，却再没能说出口。他又怎么会听不出何曙雪的拒绝之意呢，今日坚持着要来找她，大约最终也只能得到她的拒绝吧……
李名翼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良久后才笑了一下：“好吧，我知道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轻声道：“那么……祝福你们。”
何曙雪见与李名翼达成了微妙的共识，又算是收到他的祝福，不由得微微一笑，应道：“谢谢。”
何曙雪回到公共休息室时，就见林汝成一手屈着平搁在桌子上，侧着头靠在肘间，另一只手则握着一只手机，正缓慢地在上头敲敲戳戳。
她走到近前：“我回来了。”
“啊！”林汝成没注意到她走过来，此时突然听见何曙雪说话，低低惊呼了一声，抬头看一眼何曙雪，露出一抹笑来，又重新低下头飞快地敲完了一句话，这才收了手机起身，问：“都说好了？”还特意往门外看了一眼：“他走了？”
何曙雪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又道：“你来得急，我也没来得及作安排，等会还有好几节课，你就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或者在学校里到处逛逛吧，我中午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呀好呀，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林汝成笑着同何曙雪一起走出公共休息室，“我就在学校到处逛逛，等你快下课了就在你们教学楼底下等你。”
待何曙雪重新走远，林汝成才松了口气，重新拿出手机，调到先前的聊天界面，向对面发消息道：“她说已经和李名翼讲清楚了，现在去上课了，你放心好了。”
“正在输入中…”的字样在聊天框顶部显示了许久，那头才发过来两个字：“谢谢。”
林汝成心情好极了，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调来，步伐轻松地跑去不远处立着的地图牌底下，琢磨着路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