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当然好了。”阮梓遥看着何曙雪并不含蓄地欣喜着的笑脸，觉得心情也好得很——大约是在教室里闷了太久了，此时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整个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自从入了冬，晚上来操场上散步的人日渐少了不少，但何曙雪感觉今晚来操场的人比之前几天多多了，大约都是因为正在下雪，特意出来玩一玩的。
这样的天气里也不好锻炼，何曙雪答应下来也只是想着走一走，因而两人都慢着脚步，放松着往前踩着。
“今天老师上课的时候讲到的那道题……我好像还不是特别清楚，这题型是不是很少见啊？”一直走着也没什么话题，阮梓遥从脑袋里扒拉扒拉出一个问题，呼着白气问了出来。
脚下的雪被踩出一些轻微但又着实能够听见的声响，何曙雪“嗯？”了一声，低头看着面前松松一层的雪地，想了想今天老师上课的时候讲到的内容，便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老师给出的思路。说到后面又觉得没有例题过于抽象，便晃了晃脑袋看向阮梓遥：“算了，下个星期我整几道类似的题让你练练手吧。”又抬手接了一些雪花，而后双掌相合，感受了一番冰凉，又笑道，“这么好的时候，先别提学习了嘛，聊聊轻松的话题啊。”
“嗯……”聊着聊着天顺势提出来些话题还好，但是突然要让阮梓遥开个“轻松”的头，他一时还真是没想到有什么好说的。最后憋了半天，问出来一句：“Y省……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何曙雪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他转而问到了这个问题。她抬手一戳脸，想了想，答道：“是……是我想去的地方吧。”她又抬头一笑，“我也只是去过一次嘛，也没有什么特别完整的印象，就是记得Y大有一株晚樱，我去的那会儿没到花期，所以很想考到那里，亲眼看一看那里的花开。”
阮梓遥突然转了个身，面对着何曙雪，倒退着跟着何曙雪的脚步往前走。这样一来，他更清楚地看到了何曙雪的表情。她自然是笑着的，但唇角翘起的幅度不高，更像是在谈到一些什么隐秘的心事，又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带着些骄傲的样子。
她的目光原本有些虚地望着前方，可阮梓遥此时正面对着她倒退，她的目光便被吸引到了他的身上，忍不住笑弯了眼，问他：“干嘛呀？小心等下撞到人。”
“那你帮我看着点。”阮梓遥随口回应道。
高一第一次见到何曙雪的时候，她大约是刚剪了一次头发，一头短发服服帖帖地垂着，看着安静又乖巧。何曙雪头发原本就长得不快，高二暑假的时候又剪短了一次，因而眼下也才只是刚刚过了肩。一般来上学时，她都会扎个干净利落的马尾，但有时到了晚自习时，就会把头发散掉，随意地披在肩上，感觉轻松一些、舒适一些。
何曙雪此时便正披着头发，虽然戴着羽绒服后的兜帽，但还是顺着肩头垂在了外面，散散地搭在围巾上头。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帮何曙雪理一理围巾上有些凌乱的头发，而后才想起来这样似乎不太合适，临时拐弯拍了拍她的肩膀，见何曙雪略皱着眉困惑地看着他，便轻咳一声，指一指她的围巾，道：“头发有些乱，要不要理一理。”
何曙雪抬手抓了一把围巾上的头发，“哎呀”了一声，犯了懒：“算了，这么晚谁看，而且还戴着帽子，等回教室了再说吧。”虽然没有出教室之前想象的那么冷，但总归还是冷的，何曙雪并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下捯饬头发。乱一点就乱一点吧，反正也没啥人看见——至于阮梓遥？没关系，她烦躁起来把头发揉成一撮乱毛的样子都见过，不差这点事。
却没想到被奶了一嘴。
何曙雪略低着头，目光落在地上的雪上，一抬头看到阮梓遥身后站着个人，正要出声提醒，却已然来不及，低低惊呼了一声，目睹着阮梓遥撞到了身后的人身上。
阮梓遥往前一倾，稳住了身形后连忙转身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已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等着阮梓遥撞上来，沉沉地回了一句：“没关系。”阮梓遥觉得这声音耳熟得很，而后有些空白地抬头一看——是何宁斯。
便又颤着叫了一声：“何、何老师好！”
何曙雪脑袋也莫名地有些空白，跟在阮梓遥之后叫了一声：“爸。”
何宁斯看看阮梓遥，又看看何曙雪，带着些莫名意味地“嗯”了一长音，问面前俩孩子：“这大雪天大晚上的，不好好在教室自习，跑操场上来干嘛？”
何曙雪悄悄看了一眼阮梓遥，阮梓遥站得笔直，十分正经地回答：“何老师，教室里待久了有些闷，我们就是出来走一走，很快就回教室了。”
何宁斯“嗯”了一声，又看向何曙雪。
何曙雪有些无奈，但也还是顶着何宁斯的目光回了一句：“嗯，教室太闷了，学不进去，出来缓缓。”又问了一句：“爸这时候来操场干嘛？不冷吗？”
何宁斯把袖口掀开一点，露出里面的毛衣给何曙雪看，表示自己穿得不少，并不冷，至于前面那个问题：“这不是下雪了吗，年级组的老师给出的主意，估计挺多小情侣要一起出来散个步什么的，让我出来转一转，摸一摸底。”
这……
何曙雪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而后又觉得有些懊丧，明明就没有什么事，何宁斯这么一说，倒像是真有什么似的，有些弱弱地回了一句：“哦……那您继续？我们就先回教室继续学习了？”
何宁斯笑了一下，拍了一把阮梓遥的肩膀，回道：“不了，转了一圈，没什么好看的，一起回去吧。”
话都这么说了，阮梓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况且总因为何宁斯拍的那一巴掌而有些心虚。几人便一起又回了教学楼。
外面雪还下着，上楼梯前阮梓遥回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出他们几人踩过的脚印，印在雪地上。但想来，等放学再看时，已经又被新雪盖上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