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曙雪同阮梓远和夏惊雁打过招呼,便准备下楼回家,顺道把阮梓远家里未来得及清理的垃圾带下楼扔掉。
一双手却抢在她前面拎起了垃圾袋。阮梓遥一手拎着垃圾袋,另一手拉开了门,微微一笑:“走吧。”
“是去‘颐生嘉园’吗?”阮梓遥把垃圾分类扔好,温声问何曙雪。他在国外待了四年多,对临市的路况以及楼盘位置早已不太熟悉,只不过之前去过一趟颐生嘉园接阮梓远,还留有些印象。
何曙雪点了点头,不知身侧阮梓遥是否看见,又轻轻“嗯”了一声。默了默,小声道:“我可以自己……”
被阮梓遥轻声打断了:“也不早了,我送你吧。”
“你究竟想要怎样呢?”何曙雪没忍住,问完却又有些懊丧地拿指节扣了扣额角,低着头长长叹气。
阮梓遥引着何曙雪走到了自己车边,打开了车门,像是无可奈何,却又含了些纵容似的:“小雪,我想要一些时间,来让你重新认识我。”
何曙雪不敢打扰阮梓遥开车,一直没说话,只是微微侧着头,沉默地望着窗外夜景。
临市虽然并非一线城市,景色也以自然风景更为出名,但好歹如今也已算是十分发达,灯火辉煌,熙熙攘攘。
前面到了红灯,阮梓遥停了车,就着路边的灯光望着何曙雪的侧脸。何曙雪心有所感,却不敢回头,只能装作不知,微微闭了眼假寐。
阮梓遥突然出声:“我回国第一天就去临市一中见了你。”
红灯变绿灯,他发动了车,开过了十字路口,沉默半晌还是继续道:“那时候……”他一顿,“那天校庆开放日,我拿着临市一中的毕业证回了学校,看见你带着学生们领着家长参观学校。”
那天早上,是父亲阮西骏接的机。
阮西骏穿着身休闲装,混在人群中,一面朝他招手,一面还在同人打电话。
待阮梓遥走到他身边,阮西骏便把手机递给他,示意让他来听电话。阮梓遥接过手机。
是阮梓远的电话。
来给他通风报信。
于是他先和阮西骏回了趟家,把行李都随意地堆在卧室门边,便驱车去了学校。
他在学校四下逛着,想着何曙雪现在该领着学生家长参观到哪里了。又想着,何曙雪是不是还是一头齐耳短发,穿得干净利落,笑起来温暖和煦,大部分时候机灵得很,偶尔又显得有些迷糊。
然后他就远远地看见了何曙雪。
何曙雪右前方站着两个学生,正在给围在周边的家长们作讲解。两个学生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刻意带着家长们快速走过了“表白墙”,但何曙雪放慢了脚步,最后停在了表白墙前,一行一行看去。许是看到了一些什么有趣的言论,便笑一笑。
还未看完一整面墙,何曙雪偏头看见两个学生正带着家长们逐渐走远了些,便也快步离开了。
阮梓遥便走上前,站在何曙雪先前站过的地方,时隔八年再一次打量这一面所谓的“表白墙。”
墙面看着还挺新,应该是最近重新粉刷过一次,但还是没防住学生们的热情,此时上头又有了许多新鲜的笔迹。
阮梓遥细细望过去,看见了一些或中二或心酸的语句,大约是从小说或者动漫里摘抄下来的;也有一些是立志要上某某大学的;也还有一些或长或短的情诗和情话。
这么多年,有些流传于学生们之间的习惯倒还是未曾变更过。
他甚至还记得,重重墙漆之下,应当还埋藏着多年前他和何曙雪的“对话”。
那是高三上半学期,他吃过晚饭,便在学校漫无目的地绕来绕去来消食,半圈下来便走到了后门边。
他晚饭吃得快,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便放满了脚步,晃过上头密密麻麻的字。
然后他就在右上角看到了两个并不算大的字——“Y大”,后头还跟了一个小小的笑脸,再加一个“奋斗”的小表情。
阮梓遥上前几步,细细地打量起那一小块字迹来。
以往学校举行的活动中,有几次是需要学生在一大块白板或红布上签名的,阮梓遥每每跟着何曙雪一起签,知道她总喜欢挑右上角的空位写字。
这里字迹虽少,但那两个小表情也着实有何曙雪的风格——他每每把自己的课外习题册拿给何曙雪检查时,若答得好,何曙雪便给他画个笑脸;若已经尽力,何曙雪便给他画个奋斗的小表情;若过分粗心,何曙雪便给他画个生气的表情。
阮梓遥看着那一小行字迹和表情符,忍不住笑了笑,摸了摸口袋,从里头掏出一支笔,小心地在那行字下面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