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主人邀请,乡绅也只能陪站在一旁,一边拿着棉帕擦着汗,一边开口心不在焉地胡扯,面上对着这半大的孩子十分热络,豆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冰冰凉凉酸梅汤的渴望。
陈向阳感兴趣地道:“有人可知道这竹排是如何做的吗?”
身旁的乡绅被小少爷提出的问题,问得有些愣神,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锦绣堆里养出来的金娃娃,怎么对这些乡间粗鄙的东西感兴趣,有兴趣也该问问那些个古董金玉的不是。
这个竹排怎么做,他哪里知道,胖乡绅晦涩地望了眼远处的老管家。
还没等老管家上前,站在陈向阳身边那个面容普通,体量瘦长的管事徐徐开口,将如何挑选合适竹子,绳子的选材,绳子的制作方法,如何更简单的捆绑竹子成竹排,最后做成的竹排该摆放在哪都仔细详尽的说了
老管家上前来,自然听到了庄户管事说制作竹排的经过,他惊诧地看向那个样貌普通,两颊颧骨内凹,体型消瘦的中年管事。
这个管事说的竟然比他知道的更为详尽,像树皮的绳子竟然是需要两三种不同树的树皮搓成才更结实,这事就算是比他还老的老人都不一定知晓
陈向阳也感觉到了,这个管事肚子里是有墨水的,说起枯燥的做竹排的事情,不光说得头头是道,这话说得也像茶馆里请的说书先生一样,十分有趣。
她注意到乡绅后头站着一位老人,看起来像是府里的管事,她一直等到管事把做竹排的事情说完,才恍然发现自己身旁还站着一位人,“可是徐乡绅的亲友?这厢是来请徐乡绅去用午饭吧?”
“林小少爷——我——”
一旁的乡绅看到小少爷温和地笑着对他说话,他也不好生硬地打断,只是小声说道
徐乡绅真的是有苦难言,他此时多么想坐在林府下人布置的绿荫下的藤垫上,喝上一碗可能这一辈子都喝不上的冰镇酸梅汤,身边的美婢一口一口喂他西瓜,光是想想,他那一汪春心就荡漾不已
奈何事不如愿,徐乡绅只能干笑着,陪着脸
陈向阳不介意刚刚被打断的事,她继续道,“那我这也不好留你了,饭菜还是家里做的可口,这样,我让两个小厮送徐乡绅和你家人一块下去。”少爷刚说完话,桃夭就招手让后头的小厮都走上前来,从中选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送徐乡绅和他的管事回去
待那四人下了山坡,陈向阳才出言邀请管事到后面绿荫下落座
桃夭给少爷和庄户上的管事分别斟了一碗冰冰凉凉的酸梅汤,又把切好的西瓜块摆盘放置在五蝠金边白釉瓷碗里,白底衬着水红的西瓜,显得瓜肉晶莹剔透,十分干净漂亮
庄户的管事也没和自家东家客气,一连要了四五碗冰镇酸梅汤,吃了几碗西瓜,旁边的美婢打着扇子,托着盘子,伺候着吐黑色的瓜子
两个人边吃边聊庄户上的事情,其实主要是管事在说,陈向阳在一边听着,那管事也会挑着有意思的事情说,说的大多都是农家野趣,听着不腻味
陈向阳刚拿起第二碗酸梅汤,桃夭就在她耳边小声道,“少爷,不可。”,她只得把拿起的酸梅汤放下
管事继续聊着,眼神瞟了眼自家少爷和婢女
桃夭站在少爷身边伺候,听着说到有意思的地方,几次抿着嘴偷笑,眼睛看向那管事,颇有几分催促他往下讲的意思
远处传来一声‘咚!’的敲锣声,下半场比赛准备要开始了。
管事的乡野趣事刚好也告一小段落,陈向阳起身,桃夭俯下身来想要给少爷把衣衫弄平整,她拉起桃夭,自己随便拍了拍身下的衣裳,直接走到刚刚站着的地方,往下看河道上已经准备好了的两艘‘龙舟’
“小少爷,可要赌一下哪只队能拔得头筹?”管事手捧着一碗带着竹签的西瓜,站在陈向阳的左边,对她说道
“不想赌。”
“小少爷,你可是怕输?”
“那倒不是,只是你拿不出能让我心动的筹码。”陈向阳温和地道
管事,“......”
山坡上一个胖子带着个仆人人模样的年轻汉子上来,白面馒头的脸上全都是汗水,那个年轻的仆人半搀半扶着胖子走上来
走近了,陈向阳看到徐乡绅朝他挥手,后头跟着一个老实巴交模样的汉子,那汉子微驼着背,一看就是田地里干活的一把好手,有他的帮助,徐乡绅上来面色没之前那么惨白了,气也没那么喘了。
“林小少爷!林小少爷!”
老远就听到了徐乡绅热情的招呼声,陈向阳也笑着应了声
吃着西瓜的管事被走上前的徐乡绅狠狠瞪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嫉妒,几分痛惜,几分羡慕.....
没等徐乡绅痛惜完自己的冰镇酸梅汤和大西瓜,河道边传来热闹的敲锣打鼓声,一声比一声高
最响亮的声音要属孩子的尖叫声和欢呼声
女人们也围在河边,手中挥舞着彩色的头巾,给自己边的队伍加油助威
一个少年人站在中间的竹筏上,刚上竹筏前少年人伸了伸脚,有些害怕,最后在几个小童的鼓励下才慢慢榻上了竹筏,站好在上面以后一动都不敢动,僵硬地立在那里,看着有些呆愣,接过船夫递来的莲蓬,少年人紧闭着双眼,抬起手猛地用力往后一抛。
莲蓬落水的一瞬间,两只竹筏齐头并进
河边上的两个船夫卖力地划着船,河岸两边的人卖力地呐喊鼓劲,船头敲锣打鼓的壮汉额头浓咸的汗水淌进嘴里,手里的两根棒槌挥舞地虎虎生威,一个破旧不堪的面鼓硬是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两边的孩子一边看划船,一边追着船跑,赤着脚泡在河边泥泞的河土上,童稚地加油声随船远去
比赛到最后,绑着红色头巾的队伍险胜蓝色头巾的队伍半米,周围的汉子一哄而上把船上两人高高举起,又抛向天空
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陈向阳他们在远处,虽然是站在高地上,可离得远了,半米对于他们来说,看着差距并不明显,因此他们也不知道是哪一队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