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内将养了三日
苏嬷嬷每日都会来看少爷,也与她谈及了很多府上的事情,苏嬷嬷对所有事情都没有隐瞒,全都对陈向阳和盘托出,包括她知晓少爷真正的身份,短短几日相处下来,主仆之间关系的十分融洽
今日天气不错
苏嬷嬷扶着陈向阳出去晒会太阳
陈向阳撑着身体慢慢趟到院子里的摇椅上,指着天上飘过的白云,笑道:“苏嬷嬷,你看这天气真好。”
“是啊,奴瞧着这天是大晴了,前两日下雨,下得老奴骨头都疏松了,今日扶着少爷出来晒晒太阳,老奴也正好活泛活泛身体。”说完话,苏嬷嬷抖了抖腿,松了松肩膀
躺在椅子上晒着暖洋洋的日光,陈向阳有些昏昏欲睡,说气话来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嬷嬷,我....我.......我好困啊......”
苏嬷嬷悄悄打了个手势给少爷身旁的桃夭
“少爷在日头下待久了容易中暑,待会你让几个小厮去宝阁移出一把有一合抱粗的水绿色油纸伞,上头白色的梨花点缀着,拿过来了以后让人找几块巨石压着伞的底部,撑在少爷的身边,别让少爷晒着了,还有天气暑热,记得吩咐后厨备着点酸梅汤。”苏嬷嬷怕桃夭不明白,比划着伞的模样
桃夭连连应声,马上吩咐近旁的小丫鬟去叫外院的小厮进来搬伞
苏嬷嬷还有点事情想交代给桃夭,却见陈嬷嬷快步朝她走来,便先让桃夭先去忙了,迎着陈嬷嬷过来的方向上前去
陈嬷嬷拿着一封信,走到苏嬷嬷面前,扬起手里的那封信,喜道,“老姐姐,少爷的信,京都来的。”
苏嬷嬷朝陈嬷嬷做出了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拉着陈嬷嬷的手走到一旁:“小声一些,少爷睡着了,知道了,等少爷醒了,你再把信交给少爷。”
陈嬷嬷也压低了声音,“少爷睡得可好?”
“瞧着像是睡着了,这几日也不知为何,听人说小少爷晚上时常三四更后才入睡,也不知道这孩子心里头装着什么事,这么晚才入睡,说到了第二日,又一早起床看书,我看着精神好了不少,想着今天日头不错,让少爷到屋外透透气。小少爷身体到底还是没调理回来,刚刚下楼梯的时候还是让搀扶着,才下来的,前面躺在摇椅上不一会儿,少爷就犯困了,这孩子晚上没睡饱,白天可不就容易犯困。”苏嬷嬷一脸担忧地道
“让小少爷睡会吧。”陈嬷嬷拿着信交给了苏嬷嬷“这信你给少爷吧,我要去趟庄户上,这两年庄户的收成不好,听说有人要闹事,我要去看看情况。”
“自己小心点,去的时候带上石头,他腿脚功夫厉害。”苏嬷嬷对陈嬷嬷道
陈嬷嬷安抚地拍了拍苏嬷嬷的手背,低声应了句:“我省得。”
.......
用完晚膳后
陈向阳用书桌里一把银质的小裁刀割开信封,从里头倒出一张纸,她放下手中的刀,展开被折起来的纸
里面只有几个字
可还好?
陈向阳看到这熟悉的馆阁体,笑了笑
还真是林怙堂哥的风格
她打开一个带锁的抽屉,里面装着半满的信,每一封信保存完好,放的也十分整齐,她按着陈向阳的习惯收好信封,用紫檀狼毫笔画了一副图
一个太阳,一碗酸梅汤,一个十岁稚子在躺椅子上睡觉
因为现在她还不会怎么写古体字,只能先画一副画凑合了,按着先前陈阳回信的习惯,定当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事无巨细到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不过陈向阳也知道林怙那人也不会仔细看的,他现在应该还在忙自己的学业
她才不打算费心写这么多
到时让苏嬷嬷收拾些苏州奇石,连着信一块送过去
林怙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她这也算投其所好了
提前和林怙搞好关系,刷刷男主的好感,为以后顺利开展系统任务,这事十分重要
陈向阳已经想好了
只要逢年过节
不论大节还是小节,一定要多送些男主喜欢的东西,去刷存在感
努力成为男主一想到自己
就能连连感叹自己有这么个好堂弟
(这当然是不可能)
不过按着前世的脚本走,也能在男主心中有一席之地
陈向阳对完成系统任务算是有点信心了
看到可能完成任务的希望,陈向阳终于不那么忧心忡忡,这几天里第一次早早上床睡觉,刚一沾枕头,她就马上睡了过去
日至长,日影短至
夏至来了
府上的西席先生热得吹起了他的白胡子,额头上的汗顺着面颊滴落到他圆滚滚的肚子上,他一手拿着汗巾抹着汗,一边拿着书本讲解
呼吸间的空气仿佛不是空气,仿佛是热浪一般
陈向阳知道自己功课落下一大截,基本算是从零开始学,她刚开始看古体书有些吃力,等看熟了几本较为基础的书以后,认得的字多了,学起来也就快了许多
现在府上请的白胖胖的西席先生所讲《春秋繁露义证》,一开始她是勉强看完了书中的情节,主要是把书当做话本在看,等到先生讲到‘性三品’的人性论,她才稍微有了点兴趣
圣人生来性善,小人生来性恶,中人可善可恶
性善圣人则是天生的统治者,中人可教化逐渐变善,小人性恶难改只能接受圣人的统治
听到这种论调,陈向阳这才恍然明白为何中国人骨子里为何会有奴性,这完全是从老祖宗那里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这些话,先生自然是深信不疑,陈向阳听着有些可笑,却有些无奈,这就是这个朝代,这个社会的局限
存在即是合理
这些言论非常符合统治阶级的要求,因此被推广,被书写,被宣扬.....
但却不符合人类追求真理,追求自由平等的本性
陈向阳她自己也活在这个朝代里
一个对神鬼妖魔敬畏的朝代;一个相信西方极乐,阿鼻地狱的朝代;一个有着听话隐忍的百姓的朝代
她自知没办法改变历史
她尊重历史
却
绝不顺从
书本散发了墨香味
白胖胖的西席先生虽说体态过于憨厚,但是口才极好,能把枯燥乏味的历史和古人观点说得妙趣横生,也算是一位偏才了
今日课毕后
收拾完箱笼的西席先生去账房领月钱,账房先生把准备好的钱袋递给先生,一个白胖的肉手掌接过钱袋,发现入手有些沉,不是往常的月钱分量
先生朝账房给钱的老人道,“老先生,钱给多了。”
面相和气的账房先生笑着对西席先生道:“钱数是对的,先生辛苦了,我们小少爷说先生教的好,这个月的月钱多给先生了五成,这不也快到端午了,少爷还准备了些粽子给先生一并带回家。”
先生不明白,这么点小事,林府的少爷怎么可能会过问,自然是有嬷嬷们安排妥帖,嬷嬷不说,管事不说,有谁会知道?
先生脸像发酵的白面馒头般,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瞧着不像个先生,倒像个憨憨的乡绅,他乐呵呵地,“怎好意思,怎好意思。”
读书人面皮薄,账房先生又惯是个会做人的,两人相互推拒了一番。
账房先生热情地将西席先生送到了门口,又让个面貌清秀的小厮拎着一篮子粽子跟着先生走,送到先生家里。
回到家以后的先生,对林府里的小少爷是夸不绝口。
西席先生这几日上课就发现了,之前他这个学生性子柔顺,虽聪慧却敏感,相处起来有些费心,两人间也就是平淡的师生关系。
为了林府出的高价束脩,他不说战战兢兢地教吧,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总觉得自己会被换掉,现在教书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了,他感觉自己这学生,醒来后倒是有点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