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玉一落座,一旁的杜殿川就笑话他:“我看你红光满面的,哪儿像病了的样子?我看是你早上起不来吧!”
张崇玉不敢吱声,只默默翻开课本看着。
许先生轻咳一声说:“一刻钟之后小考。”
课堂里随即响起了翻书声和读书声。
试卷发下来之后,张崇玉心里开始烦躁起来,因为自视甚高,对学业不如以前上心,以前的考试都是靠吃老本得个不错的成绩,可现在他有一种老本快被吃光的感觉,答试题不再游刃有余,总要思考很久才能下笔。
杜殿川是镇上杜员外的小儿子,今年十三岁,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杜殿川是杜员外的重点培养对象,他的两个哥哥都是喜欢花天酒地的主,也就他能静下心来念书。
杜殿川和张崇玉年纪相仿,又在同一个学堂念书,自从张崇玉九岁那年考上了童生,渐渐不把同窗们放在眼里,父母们都让自家孩子与张崇玉交好,可惜张崇玉过于膨胀,言语之中总是带着讽刺和骄傲,这让很多同窗都心生不满,杜殿川也是其中一个。
以前张崇玉是个小神童,先生们都喜欢他,杜殿川没他优秀,虽是员外之子,在学堂里地位可比不上未来的状元郎,也只能忍气吞声了。不过自从自己去年考上童生之后,先生开始对他关注了许多,自己的爹更是喜不自胜,对他宠爱有加。现在两个人的地位可是调换了,张崇玉从以前的自满发展到逃课,不愿意听先生的劝告,渐渐地先生不再对他过多关注,只觉得杜殿川是个好苗子。如今的杜殿川底气可足了,不止会反击,还会主动发起攻击了。
小考的成绩一般都是当堂宣布的,只是这一次许先生没有这样做,他将试卷直接分发给每一个学生,除了张崇玉。张崇玉心中很是忐忑,周围的同学也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杜殿川忙着看自己的试卷,没有注意张崇玉那边。
放学后许先生将张崇玉叫到书房,将试卷递给了他,长叹一口气说:“崇玉啊,你的能力不应该只是这样,你九岁能考上童生,说明你是有极高天赋的,可如今三年过去了,你不但没有长进,反而停滞不前,甚至这次考试你退步极大,只能占中游,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张崇玉眼睛盯着脚尖不说话,双手不停的搓着衣角,耻辱感涌上心头,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你原是最有期望金榜题名的学生,我跟你说过多次切莫得意忘形,现在看来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今日我与你一共回家,和你父母好好聊聊你的近况。”许先生抖动着未打开的纸扇说着。
听到这话,张崇玉慌了神:“许先生,您别、别告诉我爹娘行吗?我下次一定好好考!”
许先生摇摇头说:“这话你还是跟你爹娘说吧!”
张永经正在进行关店前的盘点对账,突然面前的账本被一片阴影遮住,他抬头一看,许先生和自家儿子正站在自己面前,先生一脸严肃,张崇玉则是面色紧张。他心中一紧:难道是玉儿惹什么祸了?
许先生轻咳一声,张永经回过神来,忙将许先生请进店内,拿了把椅子请许先生坐:“呀,许先生来了,请坐请坐,不知小儿是犯了什么过错了?”
许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犯错倒是没有,别的事确实有。原本我不应该到你家来说这个,但我也当了崇玉好几年的先生,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他沉沦下去,他本应是状元之才,但是现在,哼哼,怕是考上秀才都难哦!”说完还打开手上的纸扇摇了起来,纸扇上书四个大字:学海无涯。
张永经听到此话如同遭到晴天霹雳,哆哆嗦嗦地问道:“许先生此话怎讲?”
一旁的张崇玉则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头呆脑地立在先生旁边。
许先生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崇玉,摇摇头说道:“他现在的学业大不如前,如今在我那学堂里,不过是中流而已,自打他考上童生起,就愈来愈难管教。我看他的心思,早不在学习上了!”
“你、你这混账小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张永经听到此处,怒火攻心,血液直冲脑门,脸涨得通红,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扯过张崇玉,抄起算盘,就要开始全武行,张崇玉第一次见自己爹像个愤怒的关公,要跑已经来不及了,他吓得浑身直抖,牙齿也不由自主地格格响着。
许先生见张永经这么冲动,也被吓了一大跳,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想要拦住张永经,就在这时,听到动静早就在门口暗中观察的李玉梅冲了进来,扑到张崇玉身上哭喊到:“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先打死我吧!”
张崇玉有了依靠,也大哭起来:“娘,我害怕!”
张永经高高举着算盘的右手僵在空中,总不能打在自己妻子身上吧,没法发泄愤怒的张永经一气之下将算盘往地上摔去,却正好砸到了许先生的左脚上,算盘里几根木棍被砸断,几颗算盘珠子骨碌骨碌地滚到了角落。
“哎哟!哎哟!”许先生立马抱起脚边揉边叫,那把学海无涯扇也不知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张永经见状,又气又羞,连忙放开自己儿子,对着许先生道歉:“许先生,我这、这……”
许先生也是又气又尴尬,又见他“这”了半天也没“这”出来,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这张永经脾气也太暴躁了,他那个妻子又过于宠溺孩子,许先生心中对张氏夫妇教育孩子的方式做了一个极低的评价,反正自己作为先生,能做的已经做了,至于张崇玉这孩子以后成什么样,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张永经见许先生走远了,看向张崇玉的眼神更犀利了,李玉梅看见丈夫一副又要爆发的样子,赶紧带着儿子回了后院。张永经黑着脸关了店门,就往后院走去。
张崇玉正在房里呜呜地哭着,李玉梅见儿子吓成这样,眼泪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这个老货,不就是最近没学好吗?至于打孩子吗!这人再精神,也有犯困的时候!我的玉儿可是状元脑袋,随便学学就赶上人家了,你说是吧?”
张崇玉听到他娘的问话,心里觉得自己的天赋快被用完了,不敢做声,只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