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杀我的人?”
“差不多吧,反正就是拿你去祭祀仙人,你要是不想死,最好赶紧站起来带我去出口,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啦!”蓝采云没好气道。
“好…好了。”安生身负绝学,休息片刻,浑身疲惫早已尽去。
“这个…要不你带我回到昨天你抓我的地方去,否则我也不认识路。”安生四处看了看,挠着头尴尬道。
“你还真是麻烦,把手给我。”
“干嘛?”
“我带你走啊。”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了。”
“你识得路?况且你那么慢,多久才能到呀,还是我帮你吧。”
想到昨天她那诡异的速度,安生也没理由拒绝,现在分秒必争,他的速度或许是慢了些。
蓝采云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柔嫩的小手,安生则很不自在地伸手任她拉着,被女人牵手总感觉怪怪的。
“好了,然后呢?”
“抓紧了!”
“那个……唔…呜呜…”话音刚落,安生正准备开口,只见少女另一只手虚空比划了几下,忽地感觉整个人飞也似的,只觉狂风扑面,只要一张嘴,风就猛灌入口中,安生没有办法,只好紧闭嘴,不再言语,如同狂风中的一条腊肉干,随风摇摆,待风静才停下来。
“喏,就是这里啦!该识得路了吧?蓝采云松开安生,见他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噗嗤一笑道。
“嗯,识得啦。”无视少女的嘲弄,安生看了看地面残留的痕迹道。
“朝着那个方向一直走,上山即可。”
“事不宜迟,我们走!”
“你别…”
安生不怎么喜欢被她带着飞奔的感觉,这已经脱离了轻功的范畴,速度快到他脚都沾不着地,整个人被拉的横着飞起。
“到山脚啦,就从这里上去吧?”
“对,我就是从这里下来的。”待安生回过神来,已经跌倒在地,狼狈不堪,只是望着自己下来的山口,欣喜道。
“蓝采云,你在干什么!”两人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断喝声。
“我带他回去。”
“你疯啦,擅自上山你可知何罪。”
“爱什么罪什么罪被,我不回来啦!”少女满不在乎道。
“快走!”
“他们要追来了。”
“别怕,他们不敢追上山的,无论何种理由,擅自上山都是重罪,而且一进圣山,他们也就不足为惧啦!”
蓝采云说的没错,那两人确实不敢越雷池一步,眼巴巴望着她二人上山扬长而去。
二人沿着盘山阶梯一路直上,只是蓝采云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再有原来那诡异的速度,似乎不是不想用,而是不能用,看样子这种山似乎对她有着某种影响,让她沦为普通人一般。
所谓风水轮流转,如今安生拉着少女一路上山,也算扬眉吐气一番。
“就是这里啦!”
“这里?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嘛!”蓝采云狐疑地打量着石窟,说道。
“不知道,我当时进来然后准备离开时才发现不对劲的。”安生老实说道。
“那你当时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就是…哎哟,来了…来了!”安生正说着,突然体内化龙珠又躁动起来,只得弯起腰,忍着全身热血沸腾之感,不过症状似乎比上次轻微一些。
“你没事吧?”
“没…没事,上次也是这般,过一会儿就好啦。”
蓝采云扶着安生靠在墙边而坐,休息片刻,安生逐渐好转,果然如同上次一般。
“然后呢?”
“然后?没有啦,上次我就是身体不适,等好了出来一看就傻眼了。”
蓝采云噗呲一笑,随即又作势威胁道:“你可不要诓我!”
“不敢不敢!”
蓝采云见他没事,随即转身到入口处一探究竟。
“莫不是她估计错了,那帮家伙追上来了?”安生正调息完毕,忽听一声尖叫,顾不得收功,赶紧连滚带爬地跑出去看情况。
熟悉的山野林间,鸟语花香,只见蓝采云正在林间兴奋地又蹦又跳,哪有半点闺阁女子该有的矜持?
“这里就是外界吗?”
安生点点头,欣喜回来之余,又对这丫头的安置问题大为头疼。
……
安生躺在舒适的床上头疼不已,将军交代的任务还是没有完成,一路带着蓝采云和阿萝将他累的够呛,所幸阿萝对于突然出现的蓝采云似乎不感兴趣,完全不懂世事的世外少女是一大麻烦,但人家也算为他牺牲许多,虽然不全为了他,但结果上他是得了大便宜的,总不能丢下她不管,那样也不知她会引发多大的乱子,于是思来想去,也只好将她半哄半骗地带到馨儿这来,以她的手段,应付这小丫头片子想来应是不难。
自打蒹葭村回来后,安生感觉身体某处出了问题,开始变得嗜睡起来,醒来后又精力旺盛的异常。
迷蒙之间,“咿”的一声房门忽启,一抹彤艳娇腴的衣影跨过门槛,轻盈曼妙的步子来到镂花月扇之前,揭开纱帘一瞧:“相公,醒了吗?”
语声娇柔甜糯,正是馨儿。
“进来吧。”
馨儿一进来似笑非笑的眼神瞅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蓝采云不通人情世故,想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虽然将蓝采云交给她处理,但也担心二姝闹僵了不好收拾,毕竟蓝采云的手段可是诡异非常,正寻思着如何开口。
馨儿轻扇他大腿一记,乜着娇媚的眼波笑啐:“瞧你那忧郁样!我同云儿妹子已经成姐妹啦。”
安生一愣:“这么快?”
馨儿俯身在爱郎颊畔一吻,低笑道:“这次我就算啦,就当收了个好妹子。要不出一趟远门带一个小的回来,瞧我怎么收拾你!”
安生搂着佳人温存间,低声道:“是我不好,馨儿。”
馨儿咬着唇瓣羞涩一笑,晕红双颊,娇娇地乜他一眼,又是那股似笑非笑的神气:“云儿妹子交给我吧,快些起来梳洗整理,一会儿人就来啦。”
不理爱郎痴缠,硬推着他起身。
“谁来?”
安生胡乱穿好衣物,套上蚴靴,鱼诗兰娇笑瞪他一眼,整衣坐起。
“你那英姿飒爽的人儿。”
她敛起打情骂俏的轻佻神气,正色道:“我已经把一切安排好啦,不过还得你同她好好说一说。那云儿便交给我罢。”
随手替他整理衣襟头发。
安生面色微变。
“二掌院?”
馨儿噗哧一笑,替他紧了紧腰带,摇头道:“你再喊她‘二掌院’,索性别去得了。这不是成心么?女人啊,都是要哄的。相公忒会哄馨儿,怎地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安生也笑了,低道:“我几时哄你了?我同馨儿说的每字每句,全是真心的。”
鱼诗兰低头微笑,将他上上下下整理得一丝不苟,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胸膛,道:“去罢。不管结果如何,我总在这儿等你。”
快步离开房间。
……
……
冷凌霜从来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见面。
十八岁上便肩负起百花一门剑术教席的重责大任,这位二掌院无论是内外修为,在武林人的心目中从来就是百花轩的代表,连代掌门莫欺霜都掩盖不住她在武艺上的光华。
但伴随着身不由己的挫败感,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许多事一幕幕掠过脑海:抗击魔剑的无力、诸位师妹的死伤,在狮驼峪失身,心中那人在江湖甚至朝堂都活跃非常,又想起他身边众多红颜佳丽环绕,其中不乏外道……心中滋味就难以言明。
“二掌院,我家大人到啦。”
大宅的总管李绥在门外恭恭敬敬一揖,神情不卑不亢。冷凌霜闻言回神,一颗心忽然怦怦剧跳,饱满坚挺的酥胸不住起伏,定了定神,点头道:“多谢李总管。”
长腿一踮,盈盈起身。
安生的心跳怕是只快不慢。大宅迂回的廊曲一下突然变得极其漫长,仿佛走也走不完似的。好不容易来到前堂,匆匆撩袍跨过朱红高槛儿,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形方映入眼帘,尚不及开口叫唤,伊人身后二姝已敛衽下拜,清脆的噪音齐声道:“安大人安好。”
服色一粉一翠,俱都姿容曼妙、青春动人,正是左儿与右儿。莫欺霜让她们俩亦步亦趋跟着师妹,须臾未离,其用心不言自明,二女遂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到哪儿都跟着她。
安生仿佛被当头浇了盆冷水,背脊激灵灵一颤,满腔血热为之倏凝,总算他多受磨练,不再轻易于人前表露心思,略停了停步,冲双姝一拱手:“二位姊姊久见。”
转向伊人,抱拳道:“二掌院好。”
冷凌霜俏脸煞白,片刻才勉力一笑,还礼道:“安大人好。”
安生胸中微刺,知此刻还不能放任痛楚蔓延,咬牙不泄漏半点心绪,摆手道:“三位请坐。”
回头吩咐:“李总管,烦请上过新茶细点。有劳了。”
见李绥领命告退,才迈出重如千钧的步子,走向主座。
行经冷凌霜身畔时犹自低头,一缕淡雅馨香却钻入鼻端,仿佛被眼角那抹白色丽影刺痛了似的,不敢稍稍停歇。
冷凌霜到底是久经世面的,敛衽浅坐、颈背挺拔,健美修长的身姿透着一股端庄高雅,足堪代表“百花轩”三字。除了容色有些白惨,看来倒是比身为主人的安生从容得多。
她忍着心中悸动,看了他几眼,垂眸笑道:“见安大人身子安好,我便放心多啦。前夜连川坞烧成了白地,据说大人也牵连其中,我担心大人的安危,正自忧虑,所幸大人吉人天相,终究平安而回。”
安生与连川坞之事无涉,想来其中应有什么误会,也不知该回什么话,讷讷道:“连累二掌院担忧,是在下的过错。”
冷凌霜闭目摇头,身子似是微微颤抖。
安生想起馨儿的话,知是生份的“二掌院”三字刺伤了她,顿觉旁徨,正寻思支开二姝与她说些体己话,却见冷凌霜起身道:“大人既然无碍,想来公事繁忙,无暇他顾,我便先告辞啦。”
安生听得心焦,慌忙制止:“且慢!”
这下用上了乾元真气,却听“啷”的一片脆响,原来李绥正端着茶点来到门畔,猛被雄浑的喝声震得手脚酥麻,手中托盘摔了一地,扶门道:“小……小人一时晕了,身子……有些不适,惊扰了贵客,还请大人见谅。”
两名下人搀扶他离去,收拾门外地面狼籍,又补上了热茶点心。经这一乱,冷凌霜倒不好走了,只得重新坐下。
偌大的堂上两人相对无语,目光俱都垂落地面,左儿倒是神色自若,带着一抹淡淡微笑,身子坐得直挺;一旁右儿甚是扭捏不安,几次想要开口,却被左儿笑着一乜,又将话全咽回肚里去。
安生本想假意问问秋月的情况,总比无话可说得好。
犹豫之间,居然是冷凌霜先打破了沉默。
“这几天我同鱼家妹子聊了许多。”她低垂眼睑,淡淡说着,恍若置身梦中:“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便如莲荷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令人好生相敬。你要好生对待她,切莫辜负。”
安生闻言大惊,暗思两女是何时搭上的线,不知是馨儿主动还是冷凌霜主动,抬头望她,见伊人俏脸盈白、唇际泛着一丝空洞的笑容,低垂的目光却无意相对,想象她心中的痛楚与忍受,不禁心如刀割。但莫欺霜遣二姝前来,便为监看她二人有无私情,要是泄漏了半点,往后失却这位代掌门的支持,在吴忘情面前冷凌霜不免更难立足。
他咬牙定了定神,带着一丝自戮似的狠劲,从容道:“她已失亲人,在世上孤苦无依。我多次蒙她相救,人情是还也还不清了,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左儿忽然插口:“安大人与鱼姑娘定亲了么?我家代掌门说啦,若遇安大人,让我们问明佳期,敝门纵在千里之外,也要来喝这杯喜酒。”
冷凌霜身子微晃,白晰的柔荑握紧枣木扶手,绷得指节发青兀自不觉,身子坐得僵挺。
安生面色铁青,却不能伸手扶一扶她,心底一沉,沉声道:“鱼姑娘近日欲返家乡,我俩并无如此打算。烦请转告代掌门,在下若有成家之念,百花轩会头一个知道。”
左儿见他激起了意气,温婉一笑,垂首道:“婢子明白啦。”
冷凌霜闭目抬头,深呼吸了一口,睁眼起身,淡然道:“安大人若无别的事,我们先告辞了。”
提剑迳往厅外行去。右儿如获大赦,只来得及冲安生微微颔首,赶紧拽着左儿追上前。
门外忽闪进一抹窈窕衣影,身材秾纤合度,却是一名罗网女郎。她三两步上前,呈过一卷便笺:“大人请过目。”
安生正忙着追冷凌霜,顺手收进怀里,撇了她迳自前行,随口道:“我一会儿看。你先下去…”
“安大人!”
那罗网的少女扬声娇叱,安生愕然回头,却见她满面凝重。
“阿栾说了,请您即刻观看。此乃十万火急之事,我等大人回话。”
连冷凌霜听了都忍不住扶剑停步,微蹙柳眉,面露关切。右儿趁机拉着左儿走过她身畔,嘴里大声道:“霜姊,咱们先去外头候着。里边儿闷,热也热死啦。”
冷凌霜颔首,一双妙目凝着安生手中纸卷,竟未回头。
右儿将左儿拖出大厅,直到脚步声远去,依稀听得她叨叨絮絮埋怨:“都教你给坑死啦!咱们跟来干什么?我老觉得自己像坏人似的……好端端的干嘛不让人家说话?我都快待不住啦……这么无良的勾当你也干得出来,小心天打雷劈…”
左儿修养极佳,一路都没还口,可以想见她温婉含笑的模样。
安生打开纸卷一瞧,面色微变,抬头道:“有多少人?”
少女回答:“原本不过五六百,后来又来了几拨,我走的时候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三两千。我瞧吴军顶不住啦,阿栾让你快些去,能从城门多调些人手也好。”
安生摇头。“我马上过去。你让阿栾同吴军说,不许伤害无辜百姓。”
少女欲言又止,瞥了冷凌霜一眼,抱拳躬身道:“是。”
快步行出厅堂。“怎么了?”
冷凌霜望着他,口气轻轻淡淡的。
“没什么,城外有些流民聚集。我去瞧瞧便了。”
“那好。我不打扰你啦,你先忙去。”
冷凌霜扶剑转身,安生旋风般追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藕臂转了过来。两人身子相贴,偌大的厅堂里终于再没有旁人。
“你听我说。”
他气急败坏,唯恐佳人从此随风,再不复见,既心疼又惶恐,急道:“我与馨儿相从于患难之中,不可轻易舍弃。但我…我对你也是一片真心,适才当着二姝的面,不得已才…”
“你对鱼姑娘,难道没有丝毫宝爱之心?”
冷凌霜定定抬望,清澈而美丽的眼眸令他为之目眩。
安生瞠目结舌,片刻才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爱馨儿。若是失去了她,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但我爱你却在结识她之前,你的坚韧,你的背影,让我难以忘怀,我们也算生死与共,此生不能与你相守,我……我……”
胸中一鲠,再也说不下去。
冷凌霜凝着他,空气仿佛沉重起来,片刻后突然一笑,仿佛冰雪消融,露出温柔缱绻的神气。
“还好你说了欢喜她。”
她淡淡笑道:“我心上的男儿,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薄幸郎君,也非信口胡言、投机谄佞的小人,我很欢喜。”
安生感动之余,伸臂欲将她拥入怀中,才发现她娇躯僵直,并无相就之意。
“我……”
“我相信你。要不今儿我便不来了。”
冷凌霜轻声道:“我知晓鱼家妹子乃是五禽门的出身,也知这宅子里那些来来去去的姑娘,是五禽门蒲静芙的手下。鱼家妹子让我自己问你,为什么你要结交这些外道,但我后来一想,才发现没有询问的必要。”我心中爱的安生,是个光明磊落、重情重义,又充满侠气的男子,可牺牲自己,也不忍心教他人受苦。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既然决定交这些朋友,想来必有值得结交的地方。你与这些人往来,并不是要作奸犯科、为非作歹,是不?“
安生点头。
“我不会和歹人做朋友的。我不敢说我一定不会做错事,但我从未存过为恶的念头,纵使不小心犯了错,也一定尽力弥补。你别离开我,我一定往忘情湖面见吴掌门,恳求她将你许配给我。“
冷凌霜双颊晕红,星眸半闭,点头道:”好,你可要说到做到。“末了声音几不可闻,羞意分外动人:”安郎,不要二掌院的唤我,霜儿就好。“
“好…好啊,霜儿,我会实现承诺,你…你等着我!”
“那我走啦。”
“我…我送你。”
“不用,你还有要事在身,快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