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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葬别

一九九五年,一月一日,夜晚。

岩里丁彦背着一个大背包独自走在天狗山山上。

现在没有游人,因为设备维修,所以观光缆车是停运的。而且那部火爆霓虹、辐射东南亚甚至欧美的电影还没上映,少了那些无聊的圣地巡礼之人,现在的小樽完全是个乡下地方。

岩里丁彦感觉现在很好,毕竟有些东西还是一个人静静地体会比较好。当你想要静静地欣赏自然风光之时,攒动的人群肯定是最不想看见的,没有之一。

“明天就要离开了啊!”他脚踩着积雪一路向山上前行,心中时不时地发出感叹。

最后的夜晚,万籁俱寂。

上次的大暴雪似乎透支了今天的份额,脚踩在一些易行之处,积雪并没有漫过脚裸。拜此所赐,岩里丁彦这次走的很轻松,心情也不似上次那般沉重。

真是一此舒适的夜游。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与华夏不同的是霓虹这一天是不走亲戚的,人们通常都是去往寺庙或是神社祭拜神佛菩萨。

敬天为先,这种观念在霓虹已经根深蒂固。

“哈哈~”

想起了今天白天的新年参拜,在山路上走着的岩里丁彦不禁摇头发笑。

早上的有栖川咲夜如往常般安静,行为举止亦如昨晚般温柔。说实话,被她这么……算是温柔地对待吧,反而让岩里丁彦战战栗栗。不过适应后也不禁觉得平时相处能一直如此就好了,谁希望时刻面对一坨万年冰山呢?

不过当幻想着未来两人相濡以沫的时候,有栖川咲夜当即脸色一黑。并非是岩里丁彦作了什么死,而是与他一起进行神社参拜的有栖川咲夜抽到了末吉签。

这之后,有栖川咲夜彻底陷入了沉默,她似乎一直对此忧心忡忡。

“打死我也是不会相信的!”

就算是在有神灵的背景下,区区一个抽签还不至于如此灵验,否则神灵也是要忙死了。呵~自己抽到的是大吉,难道这一年会起飞不成?

岩里丁彦对此呵呵一声,他加快脚步,没过多久就到了天狗山的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世界寂寥无声,抬头只能看到蓝色天幕下的明月,此时的他处于雪地森林的深处,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大树,真是有点恐怖啊。

扑楞楞————

猛一回头,【是啄木鸟么】。情绪有些紧张的岩里丁彦看了一眼背后背着的东西,对于接下来要干的事情越来越觉得瘆人。

不到两分钟,终究还是摇头驱散了种种荒唐的想法,他蹲下身子、放下背包,拿出了里面一样样的东西————

他,准备下葬自己。

岩里丁彦知道明天的行程将会彻底改变他的命运,但随之也会闯入一个崭新的世界,这个世界十分的危险,随时都会使他尸骨无存。作为一个异乡人,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个孤僻之地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了。

笑了笑,岩里丁彦拿出了一个大大的檀木盒子,上面刻着“异乡人”三个古朴大字。紧接着他又取出一个玻璃瓶,放入盒中。

玻璃瓶里面放的是他的头发、手指甲和脚指甲,在华夏先秦文化中这三样分别代表着一个人的精气神。最后没有任何犹豫的把手中的衣物也塞入盒中,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穿的那一身,也是自己与过去人生的唯一联系了。

葬下己身,告别过去,等待那未知的命运降临。

埋入刚刚挖掘出来的大坑,然后重新填平。岩里丁彦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着眼前————

“过不了多久,挖掘过的痕迹也会消失吧。”

此时的岩里丁彦有些意兴阑珊,他面对这无星之夜却像是站在了世界之外,从树隙向下俯瞰天空……不知不觉中迈开脚步,犹如超越者般俯视整个世界。

超越者是孤独的。

回过神来,岩里丁彦发现自己又一次的到达了山巅。

周遭不像上次那般笼罩在风雪中,伸手不见五指。眼睛所及的是深蓝色的天幕与深蓝色的大海,两者连成一片分不出尽头。夜晚没有了喧嚣,脚下只剩下那纯白的世界,唯有绚丽的灯光像是画笔在勾勒大地。

【好美】岩里丁彦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他展开双臂,好似要拥抱整个世界。

“我会活着回来!因为我要探寻那更加遥远的奥秘!”

心中地呐喊,是那坚定不移的意志。

没有耽搁多久,岩里丁彦很快回到了自己地下二层的房间。

房间装饰的比较喜庆,角落还堆积着礼物。最让岩里丁彦哭笑不得的是他还收到了有栖川夫妇给的一万日元压岁钱,其实也不多就是意思一下,大致相当于一次小费吧。

快速地扫了一眼整个房间后,岩里丁彦就把目光集中到了桌上的新年贺卡。

没有什么犹豫的,他一封封拆了开来,细细品读。

其实内容都比较简单,大多是寒暄、祝福、祈愿或是感谢、关心等等,只不过当双手抚过纸墨时,总有种别样的味道。

“这是?”

岩里丁彦看着手里由四层剪纸组成的手工贺卡,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精美!艺术!是谁给我的呢?】

打开小樽立体风景的精美贺卡,里面的内容是:

“HAPPY NEW YEAR!希望今年也能是幸运的一年,今后请多加关照。平成七年正月”

只有寥寥数语,岩里丁彦却是笑了笑,感觉心里暖暖的。【也许这就是羁绊,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放得下又舍不得】

他把有栖川咲夜的这张新年贺卡和另外的几封都郑重收好,然后收拾整理了一下房间,背了一个旅行包就出门了。没有什么所谓的珍贵之物,在经历了一切烟消云散也许是穿越世界的事实后,他深刻醒悟。

人生如寄,何不逍遥自在?自此心灵自由放逸,不被束缚。

岩里丁彦走过一楼书店,随手拿上几本厚厚的专业书籍来到二楼。

此时的二楼也几乎无人,少量的灯火下只有一排排巨大的书架矗立。他同样在二楼拿了几本书,然后用钥匙打开了其中一个书架,露出了里面的胶囊房间。

岩里丁彦席地而坐,背靠书架的胶囊房间。少顷,翻书的“沙沙”声响起。

在书中入眠,他常常如此。

夜晚还真是安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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