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乐女们依旧在弹奏着软绵绵的曲子,美人与画舫,清风与碧波,宋时的浪漫和悠闲尽在诗赋歌舞之中。
“嘘,第三局开始了,咱们杨家能不能赢就看这一局了,六弟,五哥不和你抢了。”杨远呶呶嘴,只见刚才两个王家下人又走进了亭子。
“对了一个对子而已,第三局可是吟诗作赋,三哥你也太高看他了。”杨松撇嘴,跑上前拿起了托盘中的纸条,大声唱道:“无题,赋诗一首,这个我在行,交给我了。”
杨松放下纸条走到桌边,拿起笔就写,这可吓坏了杨展,赶紧阻止道:“六弟不要胡闹,咱们斟酌斟酌不迟。”
“大哥可是看不起我,我这就写给你看。”
杨旭为杨家赢了一局,杨松心中十分不服,左讽右刺,这回好不容易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杨松怎么可能放过,死死地拽着纸笔不放。
“好吧,你先写吧。”杨展头疼万分,又万般无奈,心里做好了打算,你写归写,用不用可不一定。
“我看我们每人各写一首,然后选一首送上去怎么样,少数服从多数?”杨沫提议,杨沫和杨松、杨挺虽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实际上却和杨旭玩得来。杨旭虽说顽劣,但是眼里无嫡庶之分,只是现在的杨旭令他感觉有些生疏,但是他内心还是愿意亲近杨旭。
“我没意见。”杨旭笑着道。
“就这么办。”杨远立即附和道。
“好吧!”杨展也表示同意。
杨旭笑而不语,为杨家挣利益他一点也不反感,他要在这个世上立足,杨家就是他的根,杨家强大了,他才会过得更好,何况还有杨母在,他现在已经把杨母当成自己的母亲了。
六个人中有四个人同意了,剩下的一脸阴郁的杨挺和正在奋笔疾书的杨松反对也没用,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哼哼,有我杨松在,你们机会不大。”杨松已经写了两句,这是离开了桌子,正在踱步思考。
“还有半炷香时间!”两个小厮面无表情地提醒,非常符合他们监考的身份。
“有了!”杨松快步走到桌子前,挥笔如有神助,很快就写好了一首五言绝句,自己觉得十分满意,上下左右仔细端详一番,十分得意地塞到了一个小厮手中。
这小厮原本刻板着脸,见杨松往自己手中塞了一首诗,差点忍俊不禁,进退两难之间,只得看向杨家的老大,杨展。杨松的诗名,王、沈两家都有耳闻,这小厮也不例外。
“拿去啊!还等什么?”杨松对着小厮瞪眼。
“这!”
“六弟,别胡闹,”杨展顿时大惊,赶紧从小厮手中抢过杨松的诗作,对小厮道,“六弟开玩笑的,我们再琢磨琢磨。”
“大哥你什么意思,你都没有看过,怎么知道我的诗不行?”杨松有些怒气。
“不是说好每人写一首,选好的送上去吗。”杨远同样怒气冲冲瞪着杨松。
“你们能写得比我好吗?”杨松翻着白眼,目露鄙视之意。
“六弟,你也赋诗一首,要不把昨晚的半阙给补全了。”杨展没有再理会杨松胡闹,而是在一边涎着脸求杨旭,真是难为这个方正君子了。
杨展自己是头昏脑涨,脑子里全是那个淡粉色百褶裙小娘子的影子,哪里写得出一句半句来,至于杨远,能写几个字就不错了,作诗那就别想依靠了,杨沫的字是写的真好,但是作诗没有一点灵性,剩下的杨挺和杨松两兄弟,杨展根本不指望。
杨旭这次没有故意藏拙的意思,更没有为难杨展,他早就观察了园湖的景色,湖面碧波荡漾,水光层层叠叠,西南角一大片莲叶,从他这个角度望去,似乎无穷无尽皆是绿荷,此时正值初夏,偶有莲柄矗立,撑起几朵粉色莲花,景色迷人,不禁让他想起从前语文课本中的一首绝妙好诗,十分应景。
“大哥,你来誊写可好?”杨旭笑着道。
“好,六弟你说。”杨展眉开眼笑,挺起身子,撸起袖子道。
杨旭缓缓踱步,这倒的确是装模作样,不过不这样无以存托赋诗之艰难啊。
“毕竟园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这怎么能跟我的比。”杨松根本没有认真听,而是习惯性地否定,却见其他人脸上都露出惊容,连自己的亲兄弟杨挺都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一时间,杨家亭子里鸦雀无声,就连那两个小厮也满面惊容,这首诗的好坏即使是他们两个大字不识的,都觉得十分应景,十分美妙,意味无穷。
“不可能,三步成诗,不可能,一定是他在外面流浪的时候道听途说得来的,还没有传入东京而已。”杨松这才回味过来,原来杨旭的诗好想是还不错,于是急了,想也没想就驳斥道。
杨远虽说和杨旭关系最好,但是要说杨旭突然开窍了,能吟诗作赋了,打死他也不敢信,杨远断定杨旭是腹中空空的,他还真的有点相信杨松的说法了,心中不自觉地嘀咕,这么好的诗他怎么就没捡到呢,要知道这样,自己也出去流浪去。
杨沫一脸思索之色,不过心中的想法多半也和杨远差不多。
“大哥,要慎重,我们杨家宁可无诗作,也绝不用有嫌疑之诗。”杨挺城府很深,此时淡淡地提醒道。
“这!”
杨展举棋不定了,要说这首诗实在是太好了,比昨晚那首词又拔高了一筹,如果说这是哪位大家的精心之作,杨展都信,但是杨旭这么随意踱几步,懒散地看了看东南角的莲荷,就信手拈来这首绝妙好诗,杨展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被门挤了,还是六弟杨旭一下子大神附体了。
“公子的才学远不止这些,你们不要不相信人。”秋菊不干了,他发现自家公子回来之后简直换了个人,不仅能吟诗作赋,还会治病救人,重要的是他还为自己出头,心中早就死心塌地地信任公子了。
“我们兄弟几个说话哪有你下人插嘴的份,自己掌嘴,下贱的东西。”杨挺不悦地呵斥道。
“就是,你个丫头懂什么!”杨松附和。
秋菊被杨挺这么一呵斥,加上杨挺一直凶巴巴地瞪着她,眼睛一红,泪珠就挂了下来,抬起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朝自己粉脸扇去。
杨旭脸色愠怒,抬手扣住秋菊的手,瞪着秋菊:“干什么,你是我的人,关他屁事,你傻呀!”
“哼,没底气了吧,凭你也配作出这样的诗,信你才怪。”杨松嬉皮笑脸地盯着杨旭道。
“呵呵!蠢材,别人的诗我敢拿到这里来糊弄,你以为我像你那么二啊。”杨旭反唇相讥。
“什么二?”杨松一愣道。
“二就是傻,傻子的儍。”杨旭毫不留情地回敬道。
“没有教养,你如何证明这是你的诗?”杨挺见杨旭这么硬气,不由得大怒,几乎有翻脸的迹象。
“子不教、父之过,二哥你这是在骂你的三叔吗,这就是你家的教养?”杨旭不怒反喜,瞪着杨挺道。
“别扯没用的,小六你不能证明这诗的来路,不能送上去,丢了杨家的脸,祖父可是要一并责罚的。”杨松跳出来帮腔道。
“我相信六弟,这点轻重六弟还能不知道。”杨远毫不犹豫的声援杨旭。
“我也…”杨沫刚要说话,被杨挺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证明,呵呵,我需要证明吗?我需要证明‘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是我做的诗吗,我需要证明‘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是我做的吗?有必要吗,你能证明不是我做的吗?”杨旭一连窜的诗和反问突然劈头盖脑向阳挺砸了过去。
“我!”杨挺被他一连窜的问号砸晕了,“不可理喻,别说我同意就行,告辞。”
“二哥,等我,对了,我也不同意。”杨松追随亲哥而去。
“六弟,慢点、慢点,什么要躬行?”杨远忙得手忙脚乱,这里只有他对诗赋不敢兴趣,不过就连他都知道,这几首诗无一不是精品,喜武厌文的他反应很快,早就拿了一支笔“唰唰唰”记下。
“我信,六弟,刚才大哥一时糊涂了,差点错怪我杨家的大才子啊,哈哈哈。”杨展大喜过望,浑身轻松无比,这三首诗无论哪一首拿出去,都足以扬名立万了,今天这一关算是有惊无险了。
“哈哈哈,六弟,三哥我服了,明天三哥请你去茶坊听曲,你说是连二茶坊还是连三茶坊,随你选?”杨远拍拍杨旭的肩膀,“不错啊,长结实了,要不明儿你带着三哥离家出去转转怎么样?”
“老三,怎么说话呢,你是兄长,有你这么做兄长的。”杨展板着脸教训杨远,马上又换了一副脸对着两个小厮道,“拿去!”
“三哥要请就去矾楼?”杨旭笑着道。
“这,这,六弟的要求有点高,啊!”杨远顿时变了脸色,讪讪地说道。
“哈哈哈…”众人大笑,连秋菊也忍不住捂嘴偷笑不已。
杨家这面肆无忌惮的笑声引起了两边王家和沈家人的注意,尤其是沈家,沈家人想不通,在绝对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杨家人怎么还笑得出来。
“唉,四妹妹这回要真的伤心了,杨家那面都已经自暴自弃了。”一个王家子弟摇着头道,语气中不无抱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