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信口狡辩的中常侍，易嬷嬷有话难言，虽然她打心底里认为中常侍的手段过于残忍，但是却因为中常侍的冠冕堂皇，而没办法反驳。
“有结果了吗？”易嬷嬷叹着气询问道。
“线索有了，但是还没结果。”中常侍如实以告。
“那你们继续……”
易嬷嬷神情复杂的扫过猩红的院子，紧接着眼里带着难言的神采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不为自己，也要为陛下，多多积几分功德。
所以老身在这里，还请莫公公尽量不要伤及他们的性命！”
“这是自然，不过嘛……”中常侍突然伸手指着回廊下的医官队伍，“这事儿还得她们的帮助！”
“不行！”易嬷嬷果断拒绝了没安好心的中常侍。
“那杂家就无能为力了。”
“你真的就只是需要她们帮着敛伤，而不是想要对她们下手？”满院的哀嚎声，使得易嬷嬷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有了几分的动摇。
“没有，决定没有！杂家一丝一毫都没有怀疑她们！”
“真的？”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知道中常侍秉性的易嬷嬷，目不转睛的盯着中常侍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
“也……也不是，”中常侍在易嬷嬷如刀般的目光下，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语气也变得不那么的自然，“仅仅是一点儿……一丁点儿的怀疑。”
“那我就不能把她们交给你了！”易嬷嬷突然站直了身形，甩甩袖子不顾在场所有人的注视，转身就拉着大医官的手，走向了内宫的大门。
“易嬷嬷，”恢复了冷峻神色的中常侍，语气又回到了之前的阴冷，“你就这样把医官全带走了，那这些蠢东西的命，你是不打算再管了？”
易嬷嬷脚步不停，但是渐渐远去的身影里，却传来了异常坚定的声音：“医官，我要全部带走；人，一个都不能死！”
易嬷嬷异样强势的态度，令中常侍有些为难，虽然他根本不怕易嬷嬷，甚至能随意的处决她，但是于公于私，中常侍都不能这样做。
所以中常侍沉默了，就这样站在原地微微皱眉，眼看着易嬷嬷亲自现在门口断后，指挥着医官队伍一个个的涌进了门墙，直到易嬷嬷也准备进入内院的时候，中常侍再一次的开了口。
“易嬷嬷，请留步！”
“莫公公还有何见教，难不成我们的中常侍大人，已经看出了嬷嬷我的嫌疑，需要莫公公亲自下场盘问？”易嬷嬷的话语里，饱含着尖刺。
中常侍一阵气短，心里不停地默念了好几遍：“不和女人一般见识，不和女人一般见识，”才勉强压下了涌向喉头的怒火。
中常侍努力的压抑着脾气，沙哑着嗓子说道：“哪敢，哪敢，嬷嬷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杂家区区一介管事，怎敢逾越？
只不过杂家既然身在其位，就一定会谋其政！决计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即使是拼上这一身老骨头，也要给陛下清理出一个干干净净的皇宫内院！
而你，易嬷嬷，虽然说你是陛下的贴己人，是亲手带大陛下的人，但是这算不得什么，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这一次陛下被人算计，你责无旁贷！
你再看看你手底下的都是些什么人？！
参与此事的好几个，知情不报的一小半，茫然无知的大多数，事到临头还全都吓得麻了爪，就这几分憨憨傻傻的水平，要是在我大汉的宫廷里，恐怕连半个旬月都活不下去！
还有，你刚才放进去的那些女医官，难道你就能保证里面没有居心叵测之途？我莫雨丑话说在前头，陛下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这个内宫总管，百死莫辞！”
忠言逆耳。
中常侍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是句句在理，易嬷嬷表面上古井无波，但是隐藏在宽大宫袍里的手掌，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大半个时辰以来，女皇遭人暗算，没有照顾好陛下的愧疚感，一直萦绕在易嬷嬷的心头，怎么也驱赶不开。
而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倒下的易嬷嬷，全是靠着不停地忙碌，才暂时把愧疚遗忘在脑后，而中常侍刚才的一番话，却把易嬷嬷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硬生生的塞到了眼前。
抬眼望去，往日里全都养尊处优的宫人们，此刻无一例外的都躺倒在血泊里，生死莫名。
“也许莫公公说的是对的……”被骂的体无完肤的易嬷嬷，在心底里悲哀的想着。
“或许真的是因为以往的自己太过仁慈，一心沉浸在上慈下孝的其乐融融里，而使得宫女、太监们都遗忘了对皇权的敬畏，以至于居然做出了坑害陛下的事情。”
思绪至此，易嬷嬷回过身，抬手向中常侍恭敬的行礼道：“曼丽谨受教！
这次陛下遭奸人安全，老身确实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不过眼下陛下临盆在即，内院却群龙无首，所以老身暂时还不能伏法，待到事了，老身必定亲自向陛下请罪。
至于医官们……老身用自己的性命担保，她们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她们中间真有歹人，那么老身必定亲手把她碎尸万段，然后再自裁，以谢陛下！
至于这外宫，就全权交给莫公公您了，如何？”
易嬷嬷的突然服软，令中常侍有些发懵，如果说易嬷嬷一如既往的强硬，中常侍还能与她见招拆招，可这没来由的突然服软，却令中常侍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气势，无处可用。
就像你攒起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击中的却是一团轻柔的棉花，有劲，却没地方着落。
直到过了好一会，中常侍才缓缓的张开了嘴。
“你……好自为之吧！”
中常侍的声音低沉，语速缓慢，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些失望。
也许是是劝诫，也许是警告，亦有可能是幸灾乐祸的讥讽。
只不过这言语中所要表达的真正含义，恐怕就只有说的人自己才知道了，亦或者……潇洒的转身离开的易嬷嬷，也明白了中常侍的言外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