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闻彻被关进了地牢,三日后便会行刑。司马俨一干人都在山下的客栈绞尽脑汁思虑。
殷池傲这几日头疼的厉害,刚得知自己是个来历不明的人,而如今竟然连关心自己的人都要失去了。
司马俨见殷池傲这般表现,于心不忍道:“要不要给你渡灵力缓一下?”
“不必,”殷池傲摆摆手,“我们只有三天时间,必须想个应对之策。”
初竹从容道:“殷掌门自己都已经承认了,所有修真界长辈也都听到了,安连庙的审判一向是公平公正的,若是这时想要找出真相怕是难了。”
“难不成我们现在就这样干等着吗...”殷池傲埋头苦恼,不安地看着桌面。
“我......”殷池傲是第一次这样在众人面前力不从心的模样,初竹显然是有些惊着了。
司马俨拍拍殷池傲的后背,将手轻轻覆在他背上,轻声道:“会有办法的。”
叶衍抿着唇只好看着初竹也蹙着眉,殷池傲双目发红地紧盯着双手,感觉有好多双手在他眼前晃着,最后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司马俨小心地将殷池傲放在床上,目光不忍地紧盯着殷池傲苍白的脸。初竹道:“那我们分开查找吧,三天后安连庙见。”
司马俨道:“也好。”
初竹关上门,转身对叶衍道:“你和我一起走吧。”
“哪怕师父不说我都会跟着师父的。”
“你意下如何?”初竹现在大概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查起,只不过她还是要询问叶衍的想法。
“嗯......从殷掌门所说之中,这件事与十几年前的星月阵定脱不了干系,我觉得我们可以去万敛山看看。”
初竹满意地点点头。
“师父,我说的还行吧?”叶衍期待着初竹的回答。
初竹不留一点余地道:“不过任何人都能想到的事,没什么好骄傲的。”
他们找到了当年一位目经事实的老婆婆,可老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唯一关键的就是她当年看到有一股黑气萦绕在殷池炳身上,那之后殷池炳就吸到了星月阵。
叶衍道:“照她那样说,当年的事还真有蹊跷。”
初竹点点头道:“可惜所获线索有限,并不能证清白。”
叶衍似乎看出了初竹的顾虑,道:“师父,还有三天时间,别气馁。”
殷池傲醒来的时候无人在,他头疼的厉害,像是整个头都要炸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了。
司马俨回来没有看到殷池傲,当下一惊。他跑去了安连庙也没有找到人,他传音道初竹:“小竹,殷池傲不见了。”
“知道了,净找些麻烦,”初竹蹙眉道,“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会便回。”
“师父,我也......”叶衍还没说完初竹就已经挥袖御剑而去了。
初竹想起殷池傲头疼,再想到了江凉那里有那么多药材,总有派上用场的。
她赶到的时候,看见江凉坐在石凳上,面对着一个人。初竹仔细一看,这不就是殷池傲吗?
他们在说什么?
初竹走到离他们近一点的树后面听着。“这药够服用三日,还是老样子,辰起过后便可服用一帖。”
“婆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吧?”江凉不知道殷池傲的用意,略显迟疑地点点头。
殷池傲继续道:“那时候其实是我弟弟的......忌日,我那时喝醉了酒,结果稀里糊涂来到这里,拉着你的手叫喊,‘把弟弟还给我。’”说到这里,他自己都好笑,他当时竟然是把眼前人认成了江凉。
江凉眼神黯然失色,她当时便认出来那是殷池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可她不敢告诉殷池傲,这三年他在自己面前抱怨着的江凉就在他眼前啊。
“婆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拿药了,多谢你这几年的照顾。”
江凉叫住已经走了不远的殷池傲道:“孩子,再见。”这是殷池傲每次离开时,江凉都会对他说的话,而殷池傲也会回她一句“再见”。
这次殷池傲也如往常般道:“再见。”
初竹回到先才让叶衍等着的地方,却没有见到人。在她大声唤了几声,并等待一会之后依旧没有回应。
她猛地想起当年殷池傲也是这样让她一个人等着,可最后她却被带走了。她略显不安地交错着手用手指点着另只手的手背。
“叶衍!”初竹不敢离开,她怕离开后就真的找不到叶衍了,“叶衍!”
这里来往没有多少人,一个时辰可能只会经过两三个人。叶衍人生地不熟,自是不敢走太远,但一个时辰后叶衍都还没有回来。
初竹紧咬着嘴,急得眼眶竟然泛红,隐隐一看大概还会有泪光。
大概过了一柱香之后,叶衍才沮丧着脸回来。他一看到初竹就奔上前,收起先前仿佛不属于他的脸色,欣喜道:“师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初竹是背对着他的,听见叶衍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转过身朝他吼道:“你去哪了!”
叶衍被吼得有些愣着了,结巴道:“我,我就是,就是随便,转了转。”
“随便转转?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灵力低,只要碰上一个稍微厉害的人就会败下阵,要是......”说到这里初竹停住了,控制住哽咽的声调,继续道,“要是他不放过你,你就......你就......”
初竹低下头,叶衍看着地面上似乎掉下了水滴。几乎是同时的,初竹刚抬起头,叶衍就紧紧抱住她。
叶衍有些委屈道:“师父,我错了,以后我不乱跑了,师父在哪我就在哪。”
初竹缓了缓,冷冷道:“我不像其他师父一样,可不会保护你,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叶衍笑道:“那就换我保护师父。”
初竹向叶衍说了她所见到的事,叶衍若有所思道:“师父,你就不觉得殷池傲说的话很奇怪吗?为什么他要说是最后一次啊?会不会他是要......”
初竹摇摇头道:“殷掌门现在牢中,他如今也算是万敛派掌门,做事不会如此冲动。相反,我倒觉得那个婆婆有问题。”
叶衍不可置信道:“为什么?那个婆婆丧子,而且年龄也大了,这一看就没什么好怀疑的。”
初竹解释道:“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和我听到她和殷池傲简单几句对话的样子,或者说是......语气,都完全像是两个人。”
“可是......我怎么想都不这样觉得啊......”
初竹无奈叹口气,道:“我以前碰到过一件事,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听说还是修真界哪位掌门的阿弟,只是因为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一夜之间,他就把那些人都给杀了。”
初竹看着叶衍继续道:“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安连庙,那个时候他浑身肮脏,就连本该纯净的眼睛里也满是如一滩浑水的深不见底。我看他一眼就知道,这孩子已经完了。”
“叶衍,这世上很可怕,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或许都会发生在你身上。七岁孩子尚能做出如此之事,何况其他人?”
叶衍被惊得说不出话,断断续续道:“那孩子...死...死了吗?”
初竹点点头,道:“他最后被斩首,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最后看向我们那怨恨的眼神以及笑着说出的话。”
那孩子头放置在木桩上,头上是锋利的铡刀,他笑道:“我祝愿在座,受人非议至死,我若泉下有知,定去奈何桥旁迎接诸位到来。”
刀下,木桩上的泪与滚烫的血液混合,最终也只留下了满地红色。
初竹蹙眉道:“那一定是经历了多大的苦难才能让一个孩子说出那样的话。”
叶衍紧握住初竹的手,像是以前从未听过这种事的。
初竹拍拍他的肩膀,道:“走吧。”
司马俨在客栈等了一天都不见殷池傲回来,他传音道:“小竹,你们找到殷池傲了吗?”
初竹那边迟迟未回应,司马俨叹气道:“一个两个都让人不省心。”
“掌门,”初竹在半个时辰后传音来,“你可知当时指控殷掌门的那位妇孺身在何处?”
司马俨思虑许久后道:“那人自称江凉的母亲,据我所知,当年江母改嫁的那家人是个做生意,可就在五六年前生意出问题,那之后江母一干人便也失踪了。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初竹那边似乎在和叶衍交谈,许久未回应。“那她现在会不会就在万敛山的管辖地?”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如今身无分文,想跑也跑不到哪去。”
“我知道了。”
司马俨似乎还有事想要说,叫道:“小竹。”
“嗯?”初竹好一会没听见司马俨的声音,道,“怎么了?”
司马俨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一路小心。”
“知道了。”
“怎么样?”叶衍在一旁询问道。
初竹与叶衍告之方才得知的事,道:“她昨日出现在万敛山,不过一日,她应该也跑不远。”
初竹见叶衍有些疲倦,道:“夜已深,去休息吧。”
“明天见,师父。”叶衍走回自己的房间。
叶衍第二日很早就起了,他站在客栈大门旁等着初竹。
“你听说了没,我们那个殷掌门杀了自己的孩子,现在正在什么安连庙的地牢里呢。”
叶衍背后的桌子旁有两个粗大汉在大声喧哗着,幸好大早上没什么人,要不然现在那周围全都是人凑着听热闹的,叶衍斜着眼瞧他们。
另一个人灌了一口酒,道:“我早就觉着那殷闻彻心怀不轨,居然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狠下心杀了,万敛派难不成就要毁在他手里了啊。”
“现在全万敛山都知道他人面兽心了,为了所谓的掌门之位,先是害死了宣然,在之后就是江凉失踪,这下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啊。”
叶衍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猛地放在他二人桌上,那二人吓得不轻,嚷嚷道:“狗崽子给我滚远点。”
“小二,”叶衍喊道,“这二位爷喝多了,来两碗醒酒汤给他们醒醒。”
初竹下来就看见叶衍和两个人对峙的局面,她走到叶衍旁,道:“走了。”
叶衍收起凌厉的目光,笑道:“好。”
待他们走后,那二人猛咳出声,方才醒酒汤上来后叶衍掐住他们的脖子,让他们不得不张开嘴。叶衍毫不心软地把醒酒汤倒在他们嘴里,一边倒一边说:“等会我师父下来,你们谁敢多说一句话,我就要了他的狗命。”
在他们眼里可怕的叶衍正乖巧地走在初竹旁,看见郊外的地方竟然还有两三棵桃花树,道:“师父,现在怎么会有桃花开啊?”
初竹解释道:“万敛山这里冬天大概只有两月左右,可以说那两月是一年当中最寒冷的,而其余月便都如春季。”
初竹见叶衍一脸欣喜,不自觉道:“还是觉得外面更好吧。”
叶衍没听清,歪着头想要听初竹再说一遍。
“赶紧走,别到处看。”
“好。”叶衍撇嘴跟上去。
初竹事先就从其他人嘴里得知江母平时都在郊外的破庙里,但当她和叶衍到时空无一人。
初竹把叶衍护在身后,道:“小心。”
他二人在庙里四处翻找了会一无所获,忽然叶衍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连忙跑到初竹身边,拉着她躲到柱子后。
“怎么......”叶衍将手指比作“嘘”的样子,示意让初竹不要出声。
显然初竹也听见了那脚步声,再没有多问。
江母走到庙里,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符箓贴到柱子上,不一会便响起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二十来岁少年的声音。
“交给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初竹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可一时竟想不起。
江母连忙道:“我说了,你交代给我的我都说了,那你答应我的事......”
“别急。”符箓变成一个黑洞,初竹和叶衍心怀忐忑地期待里面出来的人。
那人一出来,初竹紧蹙着眉,叶衍紧捂着嘴,他们不敢相信,那人竟是凉雪衣!
凉雪衣定是变了声音,与她平时的温文尔雅丝毫不符。叶衍见初竹想要起身出去质问凉雪衣,他拉住初竹,低声道:“师父,你这样出去就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了。”
初竹紧握住拳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不料却被凉雪衣察觉。
“你先在这里等着。”叶衍听见凉雪衣正往这边来,而这个柱子并不大,只要凉雪衣再走近一点就可以看见初竹了。他冒着被揍的危险猛地把初竹拉到怀里,初竹方才本想让凉雪衣过来后当面与她对峙,可不想叶衍他竟然如此举动。
可真是她平时太惯着了。
他们现在半跪着,初竹现在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叶衍身上,而叶衍自是不敢动,只是注意着凉雪衣的脚步。
还有两步,一步......
“这破庙多的是耗子,别看了,赶紧把钱拿了。”江母不耐烦地骂道。
凉雪衣果然停了脚步,从怀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她,道:“拿着钱滚,要是这件事泄露出去,无论你逃到哪我都能杀了你。”
“知道了。”江母不耐烦地走出破庙,而凉雪衣却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不一会二人便听到江母的惨叫声,接着一切恢复平静。
凉雪衣冷冷道:“可是那位大人不答应呢。”说罢凉雪衣还抱有怀疑地看了那根柱子,而后缓缓走出去。
待脚步声走远后,初竹猛地蹭起来,大喘着气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瞪着叶衍。
叶衍也难堪地挠挠头,好一会儿才道:“师父,别瞪着我了......”
初竹果真移开视线,只顾盯着地上,大脑一片混沌。
“师父,我错了。”叶衍蹲在地上,像个要糖的小孩拉着初竹的袖子,时不时轻轻摇晃着。
叶衍知道,别看着初竹平时冷冰冰的,其实面子薄得很。在叶衍还没来苍穹山前,若是有人拉她的手,她必定先好好收拾那人再独自一人暗地里胡思乱想。
可初竹面对叶衍却不会这样做,相反,她似乎还抬不起自己的手。
她这是提前半身不遂了吧。
初竹背过身道:“你先回苍穹山,接下来就交给......”
“我不要!”叶衍立即站起来,吼得那一声似乎把底气都用完了,道,“我是说,师父要是遇到危险,我还可以......”
初竹听到这里就不对劲了,反驳道:“你别自以为是,我就算再弱,也不会让你来保护我。”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现在我当然不能保护师父,遇到危险可能还要躲在师父身后,可是我可以挡在师父前面,这样就伤不到师父了。”
初竹被叶衍天真的话语弄得好笑,一时竟不知怎样回答。
“你说这么多,以后真伤着了怕是阎王都要来接你了。”初竹这样说,可心里还是莫名变得安心。
大概是疯了,她才会觉得一个十六岁少年说出的话会让她安心,连司马俨也说过相同的话可却是从未给过她的安心。
“反正师父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