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一直往东走,有个客栈。
方圆五十里,除了山还是山,仅这一家孤零零的客栈。
平日里,阿福打了野味就送到客栈,起初想换些钱来解决吃穿用度。可翟天成把通缉令贴的满满当当,全国上下怕是无人不识罪臣苏清寒的侍卫几个鼻子几双眼睛了。他和掌柜商量,能不能以物易物,不用别的,就换点米面布料。老板是个敞亮人,不问缘由就爽快答应了。说来也怪,按理说老板若是时常进城,不可能没见过那通缉令。可他从未提过。或许真把自己当做山野村夫了吧,阿福心想,倒也乐得自在。从那之后,阿福时不时地就从客栈换些东西回白云观,有次还揣了盒胭脂丢给乘月。
乘月问他胭脂打哪来的。
他说是老板多送的没人用的上,扔了又怪可惜。
乘月毕竟只是个姑娘家,爱美,便不多问。在山上这胭脂可是个稀罕物,乘月不舍得用小心翼翼的摆柜子上边儿。
今儿个阳光好,老头让乘月把他那些花放太阳底下晒晒。
听说这些花都是珍贵药材,乘月当年在府里什么稀奇的药材没见过,可老头这些,她确确实实是一株都没见过。
“这都是什么药材呀?白高人。”乘月好奇。
老头咪咪着眼睛,手指一下有一下无的敲着藤椅:“这可都是宝贝,是救命的宝贝。”
老头说话总是神神秘秘,乘月也懒得再过问。
天气好,心情好,今天清寒还很乖,心情更好…不对,今天清寒好像有些太安静了。直觉让乘月突然扔下水瓢往屋里跑。
乖乖女此刻正垫着脚够柜子上头的胭脂盒。
“别…”没等乘月说完话,胭脂盒啪嗒一声摔到地上,粉身碎骨。清寒惹了祸,趁乘月发愣的功夫,一溜烟跑了。
这一跑没刹住,生生撞上了乘月晒在架子上的花,噼里啪啦叮叮咣咣无一幸免。
老头本来正躺在藤椅上打瞌睡,吓了一机灵。见满地狼藉心疼的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乘月听见外面的声响顾不上为胭脂默哀,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是哪个捣蛋鬼,拿着扫帚就冲到院子里,也不知道此情此景看似夜叉的乘月若是被阿福看见会作何感想。清寒见势不妙,又急又怕,脑子突然灵光一现,紧接着脚尖掂地,腾身一跃,身体竟瞬间落在七尺多高的围墙上。
乘月傻了,老头也楞了。
她刚使的是…轻功?
白老头的轻功算是一等一了,可他从未教过苏清寒半点武功方面的东西。阿福虽说也是个练家子,可刚刚苏清寒那一跃,习武多年的阿福也未必比得上。她跟谁学的?但是若说她天赋好,倒也说得通。可白墨覃年轻时也见过武林那么多天赋选手,这么好的还是头一个。想到这儿,白墨覃突然不心疼那些花了,他在考虑一件事儿。
晚上吃饭,乘月跟阿福说了白天的事,阿福听到清寒跃上墙头这件事,表情逐渐严肃。他不是没发现苏清寒一直对武功有很强的学习能力。之前有次阿福练剑,苏清寒在一旁跟着比划,等阿福一套下来,苏清寒竟然能复刻下大部分。甚至有些地方要比阿福更灵活。从那以后,阿福再也不让苏清寒在旁边看了。他不想她习武。他深深地知道,习武的几乎人人满手鲜血,他只要清寒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一生,不想她在刀光剑影中如自己一般。他答应过老爷的。
这日,阿福又来送野味,如往常一样,客栈的小厮倒上一壶茶让他歇歇脚。门口马蹄声人声嘈杂。
“小二,准备三间上房。”
阿福坐在角落,回头向门口看去。
一双桃花眼如潭水澄澈,望不到底。鼻梁高挺,下颚棱角分明,唇峰如刀削。气质干净,纵使多年过去,面容有所改变,阿福仍是一眼认出,负手而立的白衣少年,正是魏礼骞。
阿福又惊又喜,激动不已,不小心掉落了茶碗。少年循声望过来,眼神似有闪烁一瞬。
“看什么呢礼骞?”有人在门外问道。
这个声音,阿福不会忘记,情急之下连忙背过身去。
是翟天成。
“无事,父亲。”少年转身,向正进门的翟天成露出一个毕恭毕敬的微笑。
此刻白云观内。
“清寒,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