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国府内。
相国公常平章自早朝回府后,便独自待在书房。皇上赐婚的旨意已下,该如何才能避免爱女嫁入将军府成了常平章此刻的心口大石。
常平章年轻时极为风流,娶妻不过三年就纳了五房妾室,三十五岁那年游历江南时遇见一女子街头卖唱,声音极为婉转,面容更是姣好,一见倾心,便收做了六房,年近四十才得了爱女常菀,此女自幼聪慧可爱,深得常平章的喜爱,仗着父亲宠爱,渐渐也有些顽皮任性,如今年方十六,出落的十分标致,性格也收敛许多,举手投足间还透着文静,更是让老爷子疼到心底去。原本计划着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也物色了几个朝中新贵,不想却被谢家那小子先发制人,老爷子心里堵了一口气,怎么都不顺畅。
自六房进门,可谓是椒房独宠,年纪尚轻的三房妾室偶有殊荣,余下的两房也不受宠,正妻柳椒玫更不必说,原本娶妻就是父母所迫,两人又性格不合,结发多年也只育有一女,柳椒玫的院子,常平章一年也不曾踏进过两次。平日里相国府主事的也均为六夫人文清。
文清见常平章自早朝回来便不出门,特意熬了一碗银耳粥为他送来。
进门只见常平章伏于案上,面色忧虑,不只是出了什么大事。转念一想,如今谢家得胜归来,势头正盛,莫不是朝堂之上起了冲突?
文清唤了一声老爷,将银耳粥摆在案上,便绕到常平章身后,为他捏起肩膀,常平章十分受用,舒展了一下筋骨,伸手将文清覆于肩头的手攥在手心,文清便停了手上的动作,顺着常平章的意,站到他身侧。
“老爷这半晌没有出屋,必然饿了吧,妾身特意熬了银耳粥,您尝尝。”
常平章摆了摆手,并不去端那碗粥,只是呆了片刻,随即说道“文清,你可知谢家长子,谢岚君。”
“就是那个随大将军出征的谢公子吧,听闻阵前十分英勇。”
“今日早朝,他求皇帝赐婚,要娶菀儿”
文清皱了皱眉,“这倒是稀奇,谁不知我们两家是对头,这谢家此时与我们结亲,难道是要与我们缓和关系?”
“缓和关系?”,常平章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他谢家如今正在势头上,不定怎么盘算着给我相国府难看呢。况且,若只是结亲,以他将军府的身份,也应当是求娶嫡女,偏偏指明了要娶菀儿,其中必是有诈。”
“那老爷以为谢府求亲是为何意?”
“何意?必是看我极宠菀儿,想以菀儿为筹码,日后好胁迫于我,当真是毒辣小儿!无耻之徒!”常平章握紧拳头,猛的向案上砸去。
文清见他如此,更是紧了眉头,“如此说来,菀儿是断不可进将军府的,老爷可有什么法子?”
常平章默然,粗粗的喘着气。半晌,开口说道:“今日起,不许菀儿出门,遍请京中名医,传出话去,只说菀儿突发重疾。”
“既是赐婚,这样硬拖岂不是违背圣意?”
“圣意如何?老夫违了又如何,皇帝小儿,不知轻重,硬要为难老夫,老夫就要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招惹的!”说到激动处,一口浓痰卡在胸中,硬是咳了半晌。文清忙又为他拍背顺气。
“那若是他们发现菀儿无病,岂非是欺君之罪?”
“知道才好,知道就该明白我是不愿放菀儿去谢家的,若是再强娶,便是自讨苦吃。”
文清听罢,扶着常平章坐下。“既如此,老爷不必动怒,伤了身子可怎么好。”常平章缓了片刻,待气息平定,才开口道:“我这一生,只你一个贴心的人,得了菀儿只觉得是上天赐予,你们娘俩我是必要好好护住的,论这世上不管何人,只要是敢打你们的主意,我都绝不放过。莫说是谢家要娶,就是皇帝要娶,我也绝不同意。”
“如老爷所说,菀儿这辈子便不嫁了,留在府里才好。”
“胡说,女儿家哪有不嫁的道理,只是我想着给菀儿找一个好夫婿,必要是一辈子恭恭敬敬的待着菀儿,不能让菀儿受半点欺负。”
“有老爷在,没人敢欺负菀儿的,老爷放心就是。”
常平章长长的舒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银耳粥。
文清见了,忙开口道“这碗怕是凉了,喝了伤胃,厨房还有热的,我差人送来吧。”
常平章摆摆手,“无妨,你就在这陪着我,不要跑来跑去的。”说罢,拿起汤匙,舀了一勺,举到唇边又放了下去,“菀儿现在何处?”“今日未见,想来是在园中闲逛吧。”常平章点点头,将那一勺银耳送进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