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应和着小巷中飘荡的琵琶声，一如那秋雨敲打玻璃，安逸的让人想要入眠。
春天最美的景色莫过于草长莺飞花开遍地，暖阳、和风、细雨同样也很美。江南里的杏花桃园无疑更美，只是少了每年赏花的少女，便暗淡几分。
李轩与半离同龄，却依旧毛毛躁躁，虽然处处学着李玄夜的行为举止，可处处总是不怎么相像，便弄的不伦不类，要不然一个十四岁刚刚成年的孩子，也不会去兰花阁喝花酒。
“老十八！”不等李轩抱怨，李玄夜先发制人，他知道如果让李轩抱怨起来，比那深闺怨妇还要难缠且烦人。“以后那烟花柳巷之地给我少去点。”
“为什么！十四哥不是经常去！”李轩不愿意了，之前还未成年，总是听其他皇兄谈论一些烟花之地的趣事，早就心驰神往，认为那些烟花之地比冰冷的皇宫要好玩多了。
最重要的是李玄夜也经常去这些风华场所，本来李玄夜对李轩的影响就极大，有李玄夜这个榜样，李轩怎么可能不去？
只是少年终究是少年，在加上李轩的身份，那些青楼女子就算是在胆大，也不敢乱来。故而李轩每次去，最多就是喝喝酒听听小曲。
其实第一次去兰花阁，李轩就感觉有些无聊。
身为最小的王爷，李轩自小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喝茶？皇宫内的贡茶可要比兰花阁的花茶要好喝许多。
喝酒？什么琼浆玉露没有喝过，就算是江湖上杜家每十年酿成的杜康酒他也唱过不少。
至于歌姬舞姬，皇宫内更是不缺。
可为何李轩为何还天天泡在兰花阁，为的当然不是喝茶喝酒，听歌赏舞，只是想告诉李玄夜告诉其他人，他李轩也长大了。
如此少年心性，到底还是瞒不过朝堂之上的王公大臣将相诸侯，对于这位刚刚成年性格顽劣小王爷，大多都没怎么当回事。
李玄夜摇摇头，虎目一瞪气道：“你知道个锤子！我十四岁的时候，早已经领兵围剿南朝那些叛军，想当年风雪山一战本王……”
“是是是，风雪山一战，十四哥率领一万铁骑剿灭十八路诸侯十万联军。”李轩摇头晃脑，最终被看到李玄夜不善的眼神无奈的叹口气摊开手道：“十四哥，俗话说的好。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这些英雄事迹我听得耳朵都快结茧了，你能不能换点其他的。”
李玄夜被气的不轻，可看到李轩稚嫩的脸庞，他心头的怒气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李玄夜经常与李轩说他当年的光辉事迹，什么一万铁骑吞十八路反候十万大军，什么三千甲士攻城略地十二城，什么独守燕京三十日，孤身就君王等等。
每一个拿出去都称得上是功震千古，值得千万代后世传唱。
可李轩不知，在一个个光辉事迹的背后，隐藏着怎么样的血与泪。
六年前，李玄夜初上战场，被反王大军围困樵县郡城长达一个月之久，拼的只剩下十人，战马也只剩下一匹，其余的都被杀掉充饥了。
最后要不是南苑先生来的及时，李玄夜当时就命丧当场。
还有当初陵水之战，李玄夜率领大军与十八路反王展开决战。当时李玄夜号称兵甲十七万，实则不足十五万甲士，且很多都是老兵残兵，真正精兵仅有十万。
就算如此，也拼杀了十八路反王将近四十万的联军。
那一战，整条陵江水面上涨三寸，数不尽的尸体漂浮在江中，横陈在河畔。江水完全变成血红色，整整七日才恢复清澈，然后血腥味至今还未完全散去。
那一战，李玄夜败了，随行的只有不足一千亲兵。他还记得一位小兵，年纪与李轩一般大，被敌军射杀在自己的眼前，鲜血溅了他一脸。
前朝有很多不败将军，常胜将军，这些将军大多都仗着兵多将广，粮马充足，与夷蛮之地尚未开化或者贫穷落后的蛮夷征战，开疆扩土。
说立上功不世之功也能说得过去，也当得起不败将军、常胜将军名号。
只是李玄夜就是不服，或者是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
今日回想起来，李玄夜依旧不愿提起当年败役，不是不愿失败，而是不想失败，不想想起满地的累积白骨。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将者应当适应战争背后的残酷，可李玄夜万万适应不了，之所以战斗不是想要建功立业，而是想要在艰难的世道上活下去。
如果有人知道李玄夜心中所想，或许会说李玄夜矫情。
可事实就是如此，当年那个落魄皇子在幽宫中的背影，记得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翘首仰望这位在大周朝覆灭之际站出来的绝代秦王。
只是这个重担，扛起来容易，想要放下却是极难。
李玄夜在决定走出去幽宫的时候，便知道会有今日之果。但是他却毅然决然的踏出了宫中。
争或许还有一丝生机，不争只能灭绝。
就像李玄夜说的那样，他只想在艰难的世道上活下去，不管多累也要活下去。
李轩看着愣愣出神的李玄夜不禁觉得无趣，若是搁在平常，李玄夜肯定要教训他一顿，他便可以与李玄夜在汴京城内策马狂奔。
多刺激啊。
只是现在李玄夜好像提不起兴趣来。
半离坐在李玄夜的怀中，看着李玄夜微皱的眉头，有些心疼。
她伸出小手，想要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却被无意间他转头躲开了。
于是小姑娘便有些不开心了，不开心就要发火，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矛头自然而然就指向当今的成郡王殿下。
“我说成郡王，你怎么一回事啊。在怎么说我家王爷也是为你好，你看我家王爷和其他人说过这样的话嘛，不都是关心你！”半离恨不得从李玄夜的怀中跳下来，这样她就能掐着小蛮腰了。不过又不愿意跳下来，毕竟李玄夜的怀中颇为温暖，她舍不得离开。
李轩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半离这个小丫头在发什么疯。不过被她一顿呵斥，李轩总觉得有些惭愧。
李玄夜似乎知道李轩心中所想，在李轩张嘴开说说话时，他便抢先道：“废话就不要说了，如果真觉得愧对于我，就去军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