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白吓了一跳,他年少得志,性情跳脱,捉弄他人,人前显摆或许有之,但若说杀人,那是万万不敢。想到自己险些害了一条性命,不由满脸歉意:“前辈,对不住。晚辈当年年幼,前辈突然显灵,晚辈手足无措,只抓了兽皮就走,却置前辈于险境,真是对不住。”
三首神像冷哼一声道:“罢了,还算你这小子念在有半师之谊,再回来解救老夫,不算全没良心。且不知者不罪,老夫何必与你这娃娃一般计较!只是,老夫遮身之物两件,小子你怎只拿一件回来?”
林枫白闻言满脸尴尬,他于数年前误闯入此山洞,年少胆大,见这神像也自不怕,拿在手里把玩,岂知神像忽地口吐真言,惊得拔腿就跑。
匆忙之中,竟然把罩住神像的两块兽皮也一并带出,那兽皮上刻有功法,他舍不得扔,依法习练,那道诡异内劲,便是自那兽皮上得之。
他练成了截然不同内劲,自然心下得意,四处炫耀。只是寨中诸人都有宗派教下的功法,自是不以为意。
他呈上秘籍给两位仙长看,两位仙长观摩良久,也是不置可否。他向父亲、教练禀明,两人因仙师态度未明,也就不支持不反对。
林枫白当时有大志向,也欲效仿教练,再教大家武艺。甫一开始,去学的人当真不少。
只是他能练成那诡异内劲,其他诸人尽数未能,倒是招式奇妙,与人动手时,能收出其不意之效,学的人多。招式就一路,大家学会了之后,林枫白没有新招可授,也就一哄而散了。
当时林枫白大为泄气,也就只将那两块兽皮是寻常之物。他当时欲追求黄天堡黄天香,只是一陌生男子,冒昧打扰太过唐突,便让林清月那丫头帮忙。岂料那丫头张口就要兽皮一观。
他当时只将兽皮视为寻常武卷,即然已经学全,便可放弃。那丫头难得对武法有兴趣,正可给他,说不定还能大为传播呢。于是二话不说,就将那兽皮交给小丫头了。
如今听这三首神像之言,那兽皮显然大有用处,不由甚是尴尬。他实是不便再向林清月去将那兽皮讨回。
好在三首神像接下来便讲:“哦,原来你将那兽皮送人了。罢了,即已予人,若再讨回,大失君子风范,只一遮身兽皮而已,无需多费心思。”
林枫白大喜道:“多谢前辈体谅。”
他本来还心下坎坷,担心这神像是邪神,此刻与之一谈,只觉这神像明是位仁人君子,道德高尚之士,不由心下钦慕,生出亲近之意。
那神像晃了晃头,打量了一林枫白之后便道:“男儿若想实现青云之志,就须把人间的女色看空。小子几年未见,却把身体亏空至此!少年人接下需要注意,可听过‘莫教引动虚阳发,精竭容枯百病侵’。”
林枫白略一体悟,便知尽是醒世良言,当下点头道:“前辈教训的是。事后晚辈亦觉荒唐孟浪,此刻只想补回根基,再行筑基之法。”
三首神像淡然道:“后生志气可嘉。欲海回头更是难得,立志、立言、立心,之后坚毅前行,终将大有所能,未来足以光耀九州。”
林枫白只感这位神像明是位大德师长,对比两位驻寨真人高远威重,父亲、教练的严肃古板,更是让人亲近,当下便道:“前辈,晚辈不求能够纵横天下。晚辈小小心愿,便是能够守好林家寨,自己有出息,可以保护好身边的人。前辈,晚辈不瞒你,此次有恶蛟为乱,晚辈吓得手脚发软,第一时间想要逃走。晚辈太过不成器了。”
林枫白这话说出,其实都有自暴自弃之意。想到父亲的苛责,黄天香的冷脸鄙夷,心下更是难过,几乎要流下泪来。
三首神像叹道:“痴儿。那恶蛟实力与你天差地远,岂是有一腔血勇便能抗争。想想小兽见到猛虎,也是匍匐在地。非是不想抗争,实力不及罢了。斩妖除魔,论心不论迹。若只以功绩论,多少真人舍身除魔,只落得自己身死,邪魔猖狂,难道这些真人,便不值得敬佩吗?以当时直面恶蛟而论,那林清源、黄天星身为仙门中人,武决、功法、根基远胜于你,面对恶蛟便从容得多。你看其他诸人,若不是他二人扶持,比你就大为不如了。”
林枫白几乎要哭出来,只道:“晚辈也有心除魔,只是实力不够。晚辈也努力习武、学道,但身无仙根,难入仙门,只凡尘武艺,越来越不如人。”
三首神像的表情越发生动,三张面孔都有悲悯之色:“痴儿,可知有志者事竟成,苦心人天不负?古语有十剑磨一剑,一剑动人间。你武学资质甚好,悟性又高,不自暴自弃,坚毅前行,执著勇进,谁人敢言你之前景?你看四目真人传下玄极劲,进入先天,直指金丹大道。金丹一成,脱离凡胎,大家就都在同一个起点了。”
林枫白一时感到三首神像如明师、如慈父、如益友,字字句句都是真知明理,便是好友林清源也未曾说得这般清晰,显然不但是不是邪神,还是有道的真修!
当下再不迟疑,俯身拜道:“前辈,晚辈之前学前辈玄法,大有所悟,今日再见前辈,可知天数有缘。晚辈愿拜前辈为师,未知前辈意下如何?”
三首神像沉吟道:“后生欲学正法何用?”
林枫白精神一振,知道是问法考验来了,当下便道:“后辈有好友林清源,学法时立下宏愿,以一身所学保林家寨众人。以一身业艺,斩妖除魔,卫人间正道。晚辈不肖,也当见贤思齐,以此为念。那好友如今武道大成,踏足真修,晚辈愿日后能与他一起执剑卫人间正道。”
三首神像点头赞道:“年纪轻轻,其志不小。后生,老夫却需提醒你,那林清源、黄天星之流,非是凡躯,此身有无量能,更有天地祝佑。你一凡躯,若想与他等并驾,却需奋起直追。少年人,你吃得苦?”
林枫白天性聪颖,听出神像所言,明是有望,当下便道:“晚辈不求与他等并驾齐驱。但再与他等面临邪怪,晚辈心中有一小小心愿,便是能够共同抗争!能成高手,晚辈愿受地狱炼苦,怎吃不得苦。”
三首神像赞叹不止:“根骨、悟性、资质、心志俱为上上之选。老夫能于落魄时,择一佳徒,此苍天不使老夫道统断绝。少年人且听来,老夫三首上人,遭强敌所迫,只一点心头灵光入驻神像残喘至今。废残之身,今遇后生,是天使吾道统传承。我收少年入门墙,少年得我授法,当广布施道,泽惠后人,强壮族群。”
林枫白闻言大喜,忙俯身叩首行了拜师之礼。他即知眼前之人为大德之人,有为之师,怎能不把握机会。想当年林清源拜一剑宗何仙长为师,也是当即确立师徒名份再谈其他。
眼下师徒二人俱是落魄,自是一切从简,只等能名震天下时,再昭告天下了。
三首神像赞叹连连,欢欣已极,嘱林枫白至前,点拔他自兽皮所学功法遗漏之处,那篇功法艰涩深奥,纵是林枫白天资聪颖,也被种种武法塞得头晕眼花。
他本就神疲,接收得多便感双眼酸涩,多般应用,想记也记不住,不由暗骂自己没用,这般不济如何能跟林清源比?
三首神像反倒安慰他,当量力而行,哪怕一日一点进步,也不负此生。
林枫白即是感激,又是愧疚,再次拜倒,问及此功法名字,三首神像便道‘尘默神昏’四字。
林枫白默默将功法名字记在心中。他此刻精力不济,且天也黑了,即学不得武法,便想回家。只是实在不愿离开师父,便请师父移驾。
三首神像笑道:“这有何难?我擅通变化之术,你只将我带回,作普通神像便了。父母问起,便言在路边捡到神像,感觉有缘。又不需他们香火供奉,只摆在你自己房间便是。”
说罢,三首神像身形一缩,变成巴掌大小。非止能供在桌上,简直带在身上也是简单能够。
林枫白躬身施礼,默念两声:“委屈恩师了。”双手捧起神像,贴胸藏好,转身步出山洞。
走出洞外被山风一吹,头脑瞬时清醒。感觉怀中的三首神像分外温暖,似能给予无穷的希望与信心,当即清啸一声,大步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