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萧飞鸿却缓缓摇头,沉声说道:“不,安云乡不是这种人。他或许对别人不择手段,但麻衣盟掌门的身份,乃至代表这个身份的信物,都早已成为他的执念,他不会玩弄手段,只会通过不断逼迫我,让我乖乖将这一切双手奉上。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能苦苦支撑、与他周旋至今的原因。”
说这话时,萧飞鸿目光十分奇特,口气也有些反常,仿佛不像在谈论一个多年的宿敌,反而是提起一个经年不见的老友。
见家主如此反应,萧恒远不禁愣了一下。但还没来得及细思,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笑声:“萧家老儿,你竟然直呼我们家主的名字,胆子倒是够肥!”
这声音像是刀尖刮在玻璃上,尖锐难听到了极点。而且更要命的是它并非在耳边响起,而是直接传到人的脑海里,宛如千万枚钢针一样钉刺着人的脑髓。像萧飞鸿这样身负修为的人尚可运功抵挡,只练过些皮毛的萧恒远却是险些疼得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窗外原本的朗朗晴空,突然在一瞬间黯了下来,重重乌云几乎快压到地面。只一眨眼的功夫,四周就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整座城市像是突然被老天爷泼了一盆墨汁似的,完全陷于黑暗之中。那种沉闷厚重感,压得本就头痛欲裂的萧恒远更加难受,只觉得快要崩溃,喘过不气来。
浓眉微蹙,萧飞鸿按上属下的肩头,渡了些灵力给他。同时大声喝问:“哪里来的跳梁小丑?鬼鬼祟祟,不敢现身?”
随着他一声断喝,萧恒远立即感到强行刺进脑中的那抹恶意灵力,随之消散开去。
过了半分钟,那声音才再次响起,不过却比之前虚弱了许多:“哼,没想到你还有几分本事!就是不知,你能凭这几分小手段得意到几时!”
“对付你这种人,足够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黑暗顿时像清水泼上浓雾一样,飞速往后退去,重新露出清朗的蓝天白云。萧恒远大口喘息着,见窗外的人群依旧泰然自若,像平时一样来来往往,这才惊觉刚才所见的一切,都是幻境。
丁风擅长迷幻术,螺子身为他的老大与师傅,在这方面自是更加厉害。他甚至不需要接触对方,就能直接施展迷惑心智的法术。
萧飞鸿虽然不认识丁风,但与螺子交手一个回合,立即便对对方的法术有了认识。伸手接住中指上因耗尽灵力而自动脱落、并且颜色陡然由深绿变得灰败的戒指,萧飞鸿心里暗暗叫苦:这件法器刚刚释放了两次反弹攻击,已经彻底无效。自己身上虽然还有别的护身法器,可却几乎都是加持类型的,这可如何是好?
他的修为并没有多高明,甚至比起孙子萧玄易还差一些,这也是他之所以没有接任掌门,只在孙子修行大成之前代任家主一职的原因之一。刚才仗着法器破解了这条安氏走狗的攻击,但面对下一波攻击又该如何是好?对一个不必现身的敌人,他甚至连拳脚也不能用。
虽然心里焦急,但萧飞鸿脸上并不显出,还故意做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怎么,你就只这点本事?安云乡也好意思放你这种货色出来丢人现眼。”
“住、住口!”螺子刚才大意着了道,又被萧飞鸿老神在在的样子唬住,还真以为这个传说中除了养颜功夫炼得好之外、根本一无是处的老头有什么绝招,一时竟不敢近前。但想到老大红狸的指使,他又不敢就此退走。
螺子一边想办法减轻法术造成的痛感,一边四下窥看寻找机会。过了片刻,身体上的痛楚渐渐散去,他这才发现,自己除了疼痛之外,居然没受什么伤。这发现让他顿时灵光一闪:“我明白了,你是在虚张声势!哈哈,你个糟老头子,居然敢骗我!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螺子刚刚表情狰狞地吼完这番话,之前那种天昏地暗,压迫感十足的幻境再度向屋内的两人袭来,却比上次又添了几分阴森可怖,多了几十条似虚如幻的灰影,不断穿棱在两人周围,发出尖锐可怕的长啸声,比夜枭鬼泣还让人心惊。
但迎着螺子的攻击,萧飞鸿丢开已渐渐碎裂飞灰的法器戒指,表情却陡然变得从容。
就在刚才,他趁螺子还在外面徘徊,用一种奇异的步法,按照五行相生的方位走了一遍,凡是足迹所踏之处,都连起了淡淡的一线金色光芒。
当无数条光芒折射联合,形成一个玄奥的法阵后,突然有强光从一楼冲出,穿透厚厚的地板,与二楼的法阵交织在一处,在螺子的鬼影攻到之前,彻底融为一体。整个汇宝古斋的外侧,顿时多了一层无形的护壁。将鬼影黑雾挡之于外,狠狠弹了回去。
“五行护生阵?萧老头,你是属乌龟的啊,有种出来跟爷爷我单挑,躲在阵法里算什么本事!”螺子连连催动法术,却始终攻不进去,不禁急得跳脚,索性现身指着萧飞鸿大骂。
他不知练得什么心法,身体十分轻盈,轻飘飘单脚站在窄小的窗沿上,毫不费力。但他的模样却比他的身手差远了:头尖脚尖,胸鼓腹凸,五官可怜兮兮地挤在一张瘦长脸上,看上去像是个人形陀螺,用鞭子一抽就会急速旋转起来似的。
萧飞鸿刚才发动的阵法,正是林紫苏首次来汇宝古斋时发现的,叫做五行护生阵。此阵利用五行相生的原理,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壁障,阻隔外界一切攻击。萧飞鸿让属下经营汇宝古斋时,就存了把这里当成退守据点的心思,花了许多心血来布置阵法。所以这个阵法十分坚固,以螺子的修为,根本冲不破。所以他才会想用言语相激,逼萧飞鸿出来。
萧恒远见这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居然敢骂家主,不禁大怒。他刚想回敬,却被萧飞鸿一抬手,止住了话头:“由他说去,难道我连这点气量都没有?”
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螺子无理取闹似的,把这家伙急得五官都扭曲起来了。螺子郁闷地砸了几下,阵法非但纹丝不动,还反将他的手弄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