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安城里,太子和皇后为夺临朝大权,两帮人马紧锣密鼓地拉拢各方势力,即便是楚留王陈渊这样的存在,也都是他们拉拢的对象。
只可惜老王爷对朝争不感兴趣,也不愿站在任何一方,他想看到的,是两帮人马旷日持久的对峙状态,这种状态越是平衡,对唐武王朝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不过老王爷很清楚,这样的平衡不过是一种理想状态,随着双方的筹码累积,一场无可避免的厮杀终究是会降临的。
于是,在世子殿下快马轻骑赶赴蕃蛮王城的时候,老王爷和幕僚先生也带着楚留王府最为强悍的“悍武卒”,亲赴京都吊唁,错开所谓的赐婚圣旨,顺便搅一搅朝争的浑水,让太子和皇后都冷静冷静。
而另一边,世子陈楚麟三人依仗楚留王府的背景,官道驰骋,仅半天的脚程,便赶到了湘州府建宁郡所辖的犀城县。
犀城县是此去蕃蛮王城第一个必经小县。
小县地处茶山之阴,又称茶陵,民生虽然不怎么富足,但风气淳朴,景色优美,倒也怡人得紧。
世子陈楚麟十六岁游历江湖,去的大多是王朝的东部、北部、东北部和东南部,除了幼时随同老王爷走过一次西南,在之后的年岁里,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犀城县。
“春时季节的茶陵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骑马看山,三人之中最具诗意的李淳青仰天感叹起来。
在楚留王府小住的这段日子,与李淳青走得最近的世子殿下觉得这位年轻大哥不但剑术超然,才华亦是世间罕见,时有妙论,常常领他感觉自愧不如。
“淳青大哥来过茶陵?”陈楚麟笑问道。
李淳青摆弄着一支短笛,嘴角含笑,道:“四年前来过一次。不过当时正值寒冬,不似现在这般怡人。”说着,这优雅的白衣儒士吹响了他手中的短笛。
笛声悠扬,非常细腻,略懂音律的世子殿下连连点头,连一旁不识雅趣的陈延庆也带着几分沉醉,一曲落罢,均是意犹未尽。
“想不到淳青大哥在音律上的造诣也如此高深。”陈楚麟忍不住拍手称赞。
李淳青乐谦虚地笑了两声,目光落在手中短笛上,不由地晃过一抹转瞬即逝的惆怅。
陈楚麟和陈延庆敏锐地捕捉到李淳青那微微波动的情绪,那一抹惆怅,他二人只在老王爷缅怀楚留王妃时能够看到。
若猜的没错,这短笛有故事啊!
二人难得对这种事情好奇,也许是因为好奇的对象是李淳青,所以想弄个明白。
而正当二人准备试探试探的时候,感受到二人眼光有异的李淳青忽然道:“我在茶陵有位故人,楚麟、延庆!我就先不进城了。”
他如是说着,随即勒住马缰。
二人心领神会,道了一声:“好嘞!”暂时与李淳青分道扬镳,入了县城。
李淳青看了看手中短笛,一番沉吟后,狠狠地往马臀抽了一鞭,白衣随风轻扬,没入无边山色之中……
暂别李淳青的陈楚麟和陈延庆二人拍马入城,走进日渐富足的茶陵县城。
和其他县城相比,茶陵县城仍旧贫穷,不过相比四年前,这里已经大有改观,走在县城的主街道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
城中百姓匆匆忙忙地往城中心赶,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县守大人抓到凶手了!是鱼家寨的那个妖妇!”
“这妖妇的胆竟然这么肥了!竟然连县守大人的儿子也敢动!”
“这妖妇接连克死了自己亲儿和自家男人,把鱼家寨闹得鸡犬不宁,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是她不敢的。只是可怜了她家姑娘,要跟着遭这罪……”
路过的百姓小声议论着。
陈楚麟皱着眉头,向身旁的陈延庆瞥了一眼,却见陈延庆面色肃重,像是在盘算着什么,有些出神。
“延庆大哥!”世子殿下唤道。
陈延庆略微一惊,“怎……怎么了?”
“有心事?”陈楚麟道。
陈延庆压低嗓门,小声道:“咱们楚留军中有一退伍老将,正是鱼家寨人!这些人口中的妖妇,是他婆娘!”
“婆娘?”
“这事儿说来话长!先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陈延庆绷着脸,朝着人流的方向赶了过去。
人群最集中的地方,就在县城的府衙外。陈楚麟跟在陈延庆的身后,随着人流赶到府衙外,就见高高筑起的行刑台下,跪着一名四十岁的妇人。
这妇人身披枷锁,面如死灰,似乎对生死早已看淡。
她的身边的刽子手人高马大的,提着一柄大环钢刀,满脸无情。
一缕春风拂过,竟透着秋冬的寒凉……
行刑台下议论纷纷,行刑台上走出一人,身穿端正官服,持着一卷昭告书,走到行刑台中间。
“犯妇鱼秦氏,于正月初七残杀县守之子,及高氏、西门氏、潘氏等六人,罪不可赦!今依国法问罪,判斩立决。”
这人一声落罢,收了昭告书,向行刑台上的刽子手瞥了一眼,待验明正身之后,方才走下台去。
刽子手取了一碗烈酒含在口中,而后噗的一声,喷吐在寒光凌冽的刀刃上,摘掉犯妇身后插着的犯由牌,把刀刃对着她的后颈,缓缓举起。
“有问题……”
望着行刑台上的妇人,陈延庆不由地皱起眉头,虽然心里觉得不对劲,可真要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陈楚麟正想问他究竟有什么问题,还没开口,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慌乱声,定睛细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与他年纪一般大的姑娘奋力地挤出人群,冲上行刑台,用她那清瘦的身子撞向行刑的刽子手。
那落下的大环钢刀打了个撇,刀刃贴着妇人后脑的发丝,一掠而过。
几缕枯发飘落,实在惊险。
“大胆狂徒!竟敢扰乱行刑!”监斩官满脸暴躁,“来啊!给我拿下!”
奋力撞开刽子手的清瘦姑娘爬起身子,满脸慌张地扑向身披枷锁的妇人,企图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这妇人。
监斩官见状,心道这还了得,忙招呼衙役上行刑台拿人。
清瘦姑娘咬牙切齿,艰涩地背起妇人,正要走,眼见台下围来一群人,眉头当即拧成了一团。
“拿下!”监斩官放声咆哮。
衙役们不敢忤逆,拔出佩刀,向这清瘦姑娘冲了过去。
就在众人以为这清瘦姑娘要死在衙役们的乱刀之下时,看着柔弱的清瘦姑娘忽然神色一定,从嘴里突出一口厚重的浊气。
这浊气呈暗紫色,瞧着就很古怪,衙役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这股浊气包裹,随后两眼翻白,两脚一蹬,口吐白沫地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