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麟愣了一会儿,随即释然了,老皇帝驾崩,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是各地藩王进京吊唁的日子了。
“我看了殿下的急信,差点没把我给吓死。”典莽朗声说道。
“这不都没事了么。”陈楚麟乐呵呵地笑着。
陈延庆抿了抿嘴,小将军看到老前辈领着一路人马干到,原本还想着缺人的小将军立马就开始盘算如何调配人手。
“你们倒是没事了,可这茶陵县县城……”老将军典莽扯着大嗓门说道。
经历过一场灭绝性的浩劫,茶陵县县城根本住不了人,城里还有一些没有完全被瘴气腐化的尸首,有人的,有家畜的,有野鸟的,一片一片的,很容易引发瘟疫。
“典老将军,能不能派人送咱们去一趟建宁郡城?”陈延庆小声说道。
这里毕竟不是楚留王府的管辖之地,除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还是要地方官出手才行。
老将军典莽也不马虎,这种事情自然还是要建宁郡郡守自个来解决。虽然都是唐武人,但各为其主,谁家的余粮不是养自个人,出钱一个子都不行,出人嘛,有得商量。
于是,陈延庆以最高长官的身份,让衙役们把受难人群和损失统计统计,然后随着典莽的骑兵队伍,赶往了建宁郡城。
建宁郡城,郡守府,花园内。
生得两撇小胡子的郡守谢伦正与同僚郡尉班尚对坐于一副棋盘两侧,手中各自捏着棋子,表情诡异。
“谢大人,你可想好了?”班尚微微笑着,他所执的黑子如今在棋盘上占据上风,形势一片大好。
正处于下风的谢郡守一点一点也不慌张,嘴角含笑,道:“班大人,有道是棋盘如战场,耐不住性子的话,可是赢不了的。”他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手中悬空良久的白子轻轻落下,走了一步无关痛痒的棋。
郡尉班尚琢磨不透这位顶头上司的心思,眉头轻皱,不假思索,执起黑子就要落下。
这时,郡守谢伦突然乐呵呵地小道:“班大人不再思考一会儿?正所谓落子无悔,小心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班尚闻言大笑,“谢大人多虑了!你看场上这气吞山河的架势,输赢已是定局,结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他不理会谢伦的提醒,一子黑气落下,又斩了七颗白子。
谢伦眯着眼,笑而不语,一子白气落回原处,反手吞了班尚的十几颗黑子。
“不到最后,鹿死谁手,未知可也。”谢伦清理了被吞噬的黑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班尚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位顶头上司装腔作势的模样。他在这里做郡尉已经有好几个年头了,一直等着上任县守卸甲归田,谁知上任县守期满下任之后,京都天安城竟是直接调了一名京官坐镇建宁郡。
颇有心思的班尚查了查这名郡守的来头,这才知道,自个这名顶头上司乃是当年中车府令李崇英的门生,而他这个郡守正是由李崇英举荐,由老皇帝李政亲自委任的。
比起由太子提拔起来的郡尉,班尚的背景似乎比谢伦差得有点多。
但是现在不同了!老王地李政驾崩,外人不知道消息,可作为太子党的班尚却早已知晓内情。
没了靠山的李崇英在宫中本属中立,可是最近却有偏向皇后武雉的趋势。宫内势力如果倒向皇后,那么太子党就必须要争取到宫外的势力,所以,班尚便来做了说客,企图争取到谢伦的支持。
只是谢伦这个生性古怪,班尚多番试探,这家伙始终不给明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啪嗒。”又是一颗白子落下。
班尚提起黑子准备出手,却发现自己方才累积的大好形势,竟然在谢伦的妙手之下,一点一点地分崩离析。
自己手里的这颗黑子,似乎已经没必要落下了。
“班大人!一步踏错满盘皆输哇!”郡守谢伦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随手端起一早准备好的春茶,痛快地闷入喉间。
班尚恨得牙痒,现在这个时候各地藩王差不多都在入京的路上,如果在这之前不多累积势力,如何能搏得藩王们的用户?
“谢大人!”实在没有办法的班尚着急了,道:“现在的局势,不用我明言,您自当比我清楚得多。皇后是什么意思,路人皆知,您作为唐武郡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江山换姓?”
“换姓?”
谢伦反问道:“换谁的姓?”
“当然是武姓!”班尚直言不讳道。
谢伦略显失望地摇了摇头,“天下从来不是属于哪一个姓氏的。”
“大人的意思是?”班尚疑惑不解,完全听不明白谢伦的话中玄机。
“我知道班大人是太子的人。”谢伦见班尚不足点化,遂直言说道:“我也知道班大人多次找我所为何事。但恕我不能从。”
“太子乃是储君。身为人臣,难道不应该支持君王?”班尚冷哼一声,“莫不是谢大人早与皇后有所联系?”
谢伦笑了笑,道:“储君还不是君。论政方面,太子之谋远远不及皇后。否则他又岂会谋求外官支持?不满你说,这些事情,皇后早就在绸缪了。太子殿下,终究少了一些远见……”
“再与你说一件事!”
谢伦瞥了班尚一眼,见其仍旧不死心,便道:“以皇后的手段,其实她完全可以废了太子。你可知她为何不这么做?”
腹有良谋的郡守大人遥望着天边,长叹道:“南方有恶龙盘踞呀……”
“楚……”班尚恍然大悟,却是讳莫如深,没有说出口。
“陛下西去,能镇得住恶龙的,除了皇后,就没有第二个人了。毕竟,皇后娘娘的娘家可是雄踞北方,力抗辽莽的武威王。”谢伦淡淡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班尚这才知道,原来当中还有这么一层玄机。
“那太子……”
“这就不好说了,”谢伦摇摇头,“如果太子一脉的官员逼紧了,皇后说不定会用到非常手段。不过,皇后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公主,所以十之八九不会干那大逆不道的时而。咱们身为人臣,要担心的只有不好驾驭的武威王和楚留王……”
班尚脸色一白,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急功好利,险些走错一步致命的棋。
“多谢谢大人点拨!”班尚冷汗连连,开始琢磨着如何脱身。
正想着,一名小厮匆匆而来。
“启禀谢大人、班大人,府外有人自称陈延庆,说有要事呈报!”
谢伦和班尚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眼。
陈延庆?他来做什么!
“快,带我去见他。”谢伦连连说道,忙招呼着班尚匆匆忙忙地迎出了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