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打完开学的第一场球回到宿舍以后,躺在床上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像个不听话的婴儿,想哇哇大哭,却怎么也哭不出了。
老班会在每天的晚自习下课到宿舍坐会儿,跟同学们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老班最喜欢到顾慕白的宿舍。
老班是一个不善言谈的男人,却很幽默,暖暖的很贴心。
老班任长空原先是个特种侦查兵。可能“小眼聚光”的原因吧,老班的视力特别好,每次考场有同学打小抄他都能看到。
“慕白啊,好好学,我看好你。”老班总爱对顾慕白说这句话,顾慕白听久了,还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高三的压力太大了,有时候学习和娱乐总不能均衡,久而久之,一部分人就把娱乐当成了主业,学习当成了副业。顾慕白就是其中一个。
他热爱篮球,每次球进球框那一刹那的“po”一样的声响总让他得到成就感。可每次上篮后的疼痛感都在消磨他的热血,助长他的怨念。
终于,在三月的开头,顾慕白告诉老妈说自己脚踝有点疼。那个时候老爸不在家。接到电话的顾母很快在第二天一大早赶到了学校。
第一个得知消息的老班,没带一丁点犹豫的签了请假条。
顾慕白忽然有点眼涩。
“慕白啊,没事,看看医生,应该就是肌肉拉伤了,早点回来学习,我等着你。”当老班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慕白才终于明白了点偶像剧里渲染的老班为何那么美好。
老班是心灵的靠山。至少在顾慕白心里,老班同他的父亲一样伟岸。
顾慕白笑了笑,走出了办公室。
那天是禾萱的生日,顾慕白犯了邪乎,走之前送给了禾萱一瓶牛奶,还附加了一个便利贴。上面写着:生日快乐。当他快速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禾萱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看着他,随后微微一笑,对他说早点回来。
禾萱并不知道他要去哪,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隐约的觉得有点不同寻常。顾慕白从来不请假。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顾慕白觉得禾萱的笑真好看啊,她一笑他怎么也想跟着傻笑。
医院的检查结果并不乐观,当他看到当医生的堂姐单独把老妈叫到办公室时,他就预感到了自己伤势散发出的不友好的气息。
堂姐是大伯家的女儿,对他还不错,很温暖的一个姐姐。
当老妈跟着堂姐一块出来时,顾慕白已经排队拿好药了。堂姐嘱咐他说要尽量避免剧烈运动,按时吃药,等等等等。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顾慕白觉得亲戚应该也算是后者的一种吧。
把老妈送到公交车站以后,顾慕白就自己坐车回学校了。不早不晚,刚好是午饭时间,他到教室的时候基本没人。同桌许况还在做数学题。当他微微抬头对顾慕白以示敬意的时候,顾慕白正在把一大把药丸往嘴里塞。
“喂,你不要命了?吃这么多药,还是空腹。”许况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的,加上那撇八字胡和那副黑框眼镜,有点像大学教授。
顾慕白看了看他,眸子里刻满了失神。许况看顾慕白没理他,立马死皮赖脸的放下笔开始对顾慕白进行糖衣炮弹。
顾慕白确实抵挡不了他的“糖衣炮弹”。顾慕白怕痒。
“哎哎哎,哈哈哈,哎哎,哈哈哈哈哈哈,行了,哈哈哈,别挠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怕痒,给你说还不行么。”顾慕白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笑出了欢乐的眼泪。
顾慕白稍微装腔作势的正了正装,顺便“咳咳”两声,一副要讲大事的样子。顾慕白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跟许况说了一遍。听完以后,许况说了一句非常激动人心的话:饿了吧?!顾慕白甚至不知道应该把这句话翻译成问号还是感叹号。
许况真的拉着顾慕白去小卖铺买零食了。
老班不让在教室吃零食,而且许况之前也从不买零食。
顾慕白有点不习惯。
午休的时候老班把顾慕白叫了出去,顾慕白没说话,老班把那句重复了很多遍的“我看好你”又重复了一遍。顾慕白眼睛又有点涩了。
下午大课间禾萱拉着白静来找顾慕白,顾慕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静,正打算隐瞒什么,许况慢悠悠的飘了一句:估计要废。
此时此刻,顾慕白只想把握成拳头的手重重的放在他的胸口上,然后“peng”的一声,那家伙飞出去好远。
女孩子容易动感情,禾萱吓得花容失色。白静倒没什么反应,就是脸更白了。顾慕白看看她俩,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忽然有点想笑。
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傻子吗是,你笑什么?”白静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蹦出了这气势汹汹的八个大字。
顾慕白有点怕她,也有可能顾慕白怕所有女孩。毕竟他怂。
禾萱头一扭气呼呼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顾慕白有点不知所措,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又开始埋头做卷子。
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许况罕见的等了等顾慕白,他原本是要去校外上辅导班的。肖途斗那个辅导班。
顾慕白大步走了过去,用一口不太纯正的京腔打趣着说:呦,爷们儿,今个您怎么想起来等我了?良心发现了您呐?
许况回了他一个要多大有多大的白眼。
顾慕白把许况送到校门口的时候,许况忽然作含情脉脉状,顾慕白一脸嫌弃,还有点古人依依不舍离别互牵两手的味道。
“顾慕白,加油。”许况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很多人回头,哭的稀里哗啦痛快淋漓,很多人没有回头,走的胸怀坦荡潇洒帅气。
顾慕白摇了摇头,想感慨些什么,又不知道感慨什么。
到宿舍的时候,胡叡正在泡着脚看地理课本。顾慕白倒头就躺在了床上。忽然耳边扔来了一个东西,是耳塞。是小眼送的。顾慕白看了看耳塞,一脸迷茫。
关于友情无疾而终的迷茫,还有此时被人送东西的迷茫。他发现自己真是太不了解小眼了,从始至终,连他的所作所为他都不能准确的翻译出来代码,总是作出错误的反应。顾慕白有些手足无措。
胡叡擦了擦脚,走过来把耳塞放在了顾慕白手里。小眼看了看胡叡,得体的笑了笑,会自己的宿舍了。
顾慕白抬起头看着胡叡,他依旧笑眯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顾慕白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他挺好的,人很好,跟你一样。”胡叡笑呵呵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慕白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他不知道拿着这个耳塞是对还是错,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拿,小眼一定会多想。
那段无疾而终的友情,似乎有了点眉目。
最是离别惹人恼,无疾而终最为致命。
校园里的雀舌栀子花开的时候,香气四溢的小园,靠着餐厅的地方满是飘香。
那个时候小眼喜欢带着顾慕白从操场穿过这条小园,穿过一层一层的香味,穿过一段一段的鹅卵石路。
那个时候,他们总以为他们以为的永远,就是永远。
年少从不缺少轻狂,就像花朵的花期,最灿烂美丽的时刻,往往张扬又美丽无比。
青春也是。
栀子花又开了,今年的栀子花,会不会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