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冲到喉咙,感觉声音好像从背后来,又好像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宣告一样。
义肢对敌对行为做出反应,自动射出光弹。拥有感测体温能力的这款魔术礼装在什么也看不见的情况下,是非常实用的战力。
“零。”
但是,面对这个Servant仍毫无意义。雾气乃是她的宝具,只有她能在这片雾气中一如往常地行动。其他Servant的敏捷参数会自动降低一阶并且受到伤害,魔术师和人类则会永无止尽地持续受到伤害,如果没有防护措施的话,只需少许几秒,就会死去。
这时传来奇怪的「沙」一声。
那简直不像声音,只表达了事实般,义肢就这样轻易地停止功能,同时菲欧蕾也失去平衡,凄惨倒地。
“啊……!”
义肢虽然努力地想动起来,但既然都已失去平衡,剩下两只手应该也很难说是平安无事。
“那么,掰掰喽。”
杰克朝仍闭着眼睛的菲欧蕾刺出小刀。菲欧蕾应该知道小刀近在眼前,只能发出闷闷的惨叫并呼唤自身Servant。
“Archer……!”
只要割开喉咙,就会如之前那样安静下来──杰克以利落的动作将小刀抵在喉咙上,一举划过。
但没有手感,菲欧蕾的身影从眼前消失了。Assassin瞬间感受到投射于自己身上的强大杀意,稍微怯懦了。
“Servant……?”
“正是。”
箭射出──但刺客以灵巧的动作在空中飞舞,于附近的高台着地。
“动作真快呢,我以为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黑」之Archer在千钧一发之际抵达。全力狂奔也绝对来不及,即使放箭也会被察觉杀气的刺客防御吧。
最后留下的手段是令咒,但菲欧蕾无法使用令咒,应该说她甚至想不到要使用令咒。这片浓雾似乎连思考能力都能夺走。
但她还是呼唤了Archer,不是在思考之余,而是依循本能这么做。
声音传到Archer耳里。他理解了状况,便不是对着刺客,而是朝菲欧蕾射箭。这一箭上头没有箭族,相对地在箭尖加了能将物体弹飞的术式。
“──那么,这回让我们分出胜负吧,『黑』之Assassin开膛手杰克。”
“我不要,除此之外还有一位Servant吧,我没有笨到在这种状况下应战。”
口气天真无邪,说话声音有如铃声清脆的少女平淡地分析现在的状况。而这样的分析极为精确。
“所以说,掰掰。”
只要在雾气之中抹去身影,即使是弓兵也无法追踪。刺客就这样抹消身影──理应如此。
连Archer和菲欧蕾都无法预测,充满愤怒、使出浑身解数的一击使出。
“咦……?”
也难怪刺客一脸茫然。就在她要完全隐身到雾气中的瞬间,手臂一举被砍下。
不是Servant做的,如果是,刺客应该可以察觉;不是人类,人类无法承受这片雾气的伤害;不是魔术师,魔术师下手根本无法伤及Assassin分毫。
“──是谁?”
如果方才的发言因为天真而令人觉得恐怖,那么这句话就只是充满冰冷的杀意。
“杀……”
沉默的少年以手按着双眼。他看起来并不像能看见东西,也不像拥有能抵抗这片雾气的力量。
但是,他却伤害了自己(杰克),「做出让自己很痛的事」。就像那些女人一样、就像那些母亲一样,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要,杀了你……!”
“……Assassin,那是我的台词。”
尽管眯着眼,少年仍没被压倒,瞪了回去。
彼此的杀意都快达到沸点,但时间是残酷的。Servant Rider已经快抵达战斗领域了。
无论怎样怒不可遏,Assassin压根都不打算挑战打不赢的战争。
“下次一定。”
Assassin就这样随着雾气消失无踪。雾气瞬间散去,天空渐渐变回淡淡朦胧的暮色。
“──得救了。”
「黑」之Archer喀戎这么说,抱起了Master。她看起来没事。真亏她能在单独对抗Servant的情况下存活下来。
“那就是Assassin?”
“没错,是开膛手杰克……很遗憾,已经连长相都不太记得了。”
Archer这番话令齐格愕然。尽管他与刺客正面对峙,甚至被对方说「我要杀了你」──他却「连Assassin的长相都不记得」。
战斗结束后会忘记一切有关刺客的情报──这就是Assassin的技能「情报抹除」。遭到袭击、进行战斗、与之交手之类的记忆虽能留下,但具体的内容却会从脑中消除。
以■■笼罩这座城堡,拿着■■的■■Servant──Assassin。
“还有两天,我们必须在这两天内收拾那个Assassin。”
齐格也赞成这个方案。有关刺客的事项,他只记得一点。
如果就这样放着她不管,实在太危险了……!
必须杀死足够分量的敌人,本体才会痛苦。否则,无论死多少人,都只是白费而已。
而且,我好像明白该怎么挥剑了!
不是为了战胜什么,而是为了让本体痛苦啊!为了报复,为了让本体也体会那无尽的黑暗的感受。
空中花园……
(喂喂,这是怎么回事啊?)
「红」之Rider阿喀琉斯的枪突刺而出,不,应该用击发而出形容更正确。毫不间断的剧烈连击,早就跟机关枪没两样。
时间过了三分钟,在这一百八十秒之间,骑兵持续压制自己的主人四郎。不是彼此抗衡,而是压制。
虽然在刚开始的几招还能反击,但也仅止如此。Rider轻易看穿四郎的剑招,并使出了必杀三连击。瞄准喉咙、心窝、心脏──这三处要害的突刺,都被四郎在千钧一发之际化解。
这本应是无法化解的连招,是只能用奇迹、神明相助、幸运之类的老套说词解释的状况。
「红」之Rider咂嘴,一脚踢开专心一志地冲过来的四郎,调整彼此的间距后,重新准备一波攻击。然后同样看穿四郎失去平衡的时机,对准要害送出一招──接着又被四郎化解。
骑兵毫无疑问压制了四郎,四郎无法与骑兵抗衡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但四郎不会倒下,甚至连膝盖都没有跪地,也不放弃。
(不不不,这只是玩闹而已啊,不必这样赌气吧。)
尽管Rider内心这么想,但使枪的气势毫无衰减。
──没错,他有种感觉,如果在这里放水,将会失去自己重视的某种事物。
「红」之Rider无庸置疑是绝对性的强者。
言峰四郎无庸置疑是绝对性的弱者。
对Rider来说,四郎跟杂兵没什么两样,甚至可以断定只要交手,他有十成的机率会获胜,差别只在花时间或不花时间而已。
可是──四郎一直挑战Rider,让Rider甚至怀疑这机率是不是有问题。
(……不,不对。喂,这好家伙该不会──)
骑兵总算察觉四郎的视线,「他并没有看着Rider」。不对,虽然他确实有把Rider当成交手的对象看著,但少年的目光凝视着遥远的彼方。
他眼中没有与著名英雄交手的喜悦或恐惧,Rider对他来说只是障碍、只是该跨越的高墙,仅此而已。
Rider的情绪已经超越屈辱或愤怒,满是愕然。
“──暂停。”
「红」之Rider放下枪,挡住仍打算过来的四郎。
“唔……已经结束了吗?”
“……看你喘成这样还真敢说。我说Master啊,你为什么要跟我交手?”
这问题让四郎疑惑地歪头。
“为什么──你不是很无聊吗?”
“但这样对你没有好处。”
“有喔,如果我不在这里放弃,让你看看我的真心,说不定你就会佩服起我。”
淡淡地笑──这并不是王对英雄的那种带着谄媚与污蔑的笑;不是小孩会有的天真崇拜;更不是英雄会对英雄表现出来的信赖笑容。
那是圣人的笑容,稳重地接受眼前的一切──然而不管怎样的绝望都无法打击他。刚才那番话应该不是开玩笑,四郎似乎真的只是想让「红」之Rider佩服自己才与他交手。
──而且最糟糕的是……
Rider似乎被他那憨直的态度稍稍打动了。
确实圣人或许不会让你折服,但是,他确实值得尊敬。
仔细想想,Rider虽然服侍过贤王与暴君,却从来没有将自己奉献给圣人。
“……是不至于敬佩,但我觉得有些感动,也对你产生了好奇。”
这番话让四郎安下心。圣人的笑容瓦解,少年特有的快活笑容闪过。
“谢谢你。哎呀,真是太好了,不枉费我这样努力陪你交手。”
“好,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不觉,Rider手上已经从原本训练用的枪换成真正的枪──以世界树树枝与青铜打造的爱枪。
而Rider重新握紧抓着枪的手。这动作让「红」之Assassin赛弥拉弥斯加强戒备,因为Rider的举止毫无疑问是带着杀意的提问。一旦答案有虚假,或者答案中包含作为英雄不能容忍的某些事物,他就会马上以手中的枪挖出四郎的心脏吧。
但四郎只是瞥了「红」刺客一眼,让她退下。
“──嗯,请说。”
“吾主天草四郎时贞啊,你……难道不恨吗?”
“你是指恨谁呢?”
“这还用问,当然是杀了你和跟随你的人们的人啊。”
「红」之Rider透过阅读术士书房内的书籍,得知天草四郎时贞的生平以及所经历的一切始末。
因为景仰少年而聚集的三万七千人曝尸在有如地狱的战场上──这将会产生多么深沉的绝望与憎恨啊。
“虽然你很抵制给术士打下手,但是你还是去了……那我反问你,如果是你,你会恨吗?”
“当然。就算说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之类的话,『那边』是敌人,『这边』被杀害了会憎恨这一点仍然不变。不管是怎样的圣人君子也一样,更不用说你是为了在暴政压迫下愤而蜂起的民众才出面的……所以若说你不恨,我觉得一定是谎话。”
「红」之Rider说得没错,也因此这问话之中包含了「陷阱」。
说自己不恨就是骗人,但承认自己恨的话,救赎所有人类这说法又会变成谎言。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已经结束了,所以不影响──要是真的让这种笑话出口,「红」之Rider会立刻出枪吧。
因为这样绝对算不上救赎人类,就只是拯救了刚好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类。所谓救赎人类应该要如字面所示──前提必须是拯救存在于世界各地、各阶段历史之中的所有人类才行。
“──我过去曾经恨过。”
四郎面对骑兵,没有别开目光。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疯狂,也没有强者的傲气。四郎的眼清澈透明得令人发毛。
“我有过恨神、人类及一切的时候。Rider,我向你承认,过去我确实痛恨人类,并不是因为自己被杀害,也不是因为同伴遭到残杀,而是痛恨接受这就是历史构造的人类本身。我只是单纯地憎恨有强者、弱者之分,透过彼此吞噬的方式浪费生命并借此成长的人类。”
这比完美存在的衔尾蛇更恶劣,会用头吃掉尾巴持续成长的怪物大概只有人类了。人类的生命明明如此宝贵地闪闪发光,价值却连尘埃都不如。
重要的是正确的选择吧,而那是比想像中还容易的判断。
十个人里面,保住九个人,舍弃一个人──甚至不至于如此悲剧。因为只要一变成十就好,简单来说不要变成零就好。
人类是以总体的形式增加,以总体的形式成长。不管掉落多少沙子,人类的宿命就是最终会获得胜利。
这么一来,当然听不见单一个体的迫切祈求与悲叹。”
“所以骑兵,我舍弃了。『为了救赎全人类』,我舍弃了憎恨他们的心。所以我现在不恨。无论是世界上的谁,我都会拯救,一定。”
说完之后,场面一片静默。
之后,「红」之Rider阿喀琉斯才缓缓放松自己提着枪的手,当枪化为灵体消失之后,场面的紧张气氛才趋于和缓。
“嗯,好啦,算你及格吧。”
“──小毛头,你在得意地分析个什么劲儿啊。”
「红」之Assassin狠狠瞪向勾嘴而笑的「红」之Rider。四郎只得安抚两人,化解又紧张起来的气氛。
“既然Rider得以排解了无聊──我去看看Caster的状况吧。”
四郎轻轻示意后离去。刺客目送四郎离开,接着Assassin对Rider投以略含敌意的目光。
“女帝阁下,你有意见?”
“还『有意见』呢,蠢材。刚刚提问的时候带着那么明显的杀气──”
“这是当然吧,我可是完全不了解这个Master啊。既然要服从,还是有些事情必须知道啊。”
Rider「咯咯」笑着,捡起训练用的枪转了几圈。Assassin见状,嗤之以鼻说道:
“──喔,所以阁下认同他是Master了?”
“可以啊,反正我该做的事没太大差别。即使如此,我还是有打算表现一下身为英灵的志气的念头喽。”
“真是廉价的男人。”
“女王,随你爱怎么说。说起来啊,这件事轮不到我跟主人在谈事情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剑拔弩张的你插嘴啦。”
“你……!”
「红」之Assassin彷佛不知道把平时游刃有余的态度忘在哪了,显得不知所措。
“你是这样吧,因为那是Master和Servant之间的真心问答,一旦随意妨碍会损及Master的尊严──但你早就决定,即使惹Master不高兴,该做的时候『还是会做』,对吧?”
“你──说什么傻话。”
「红」之Assassin大概是因为觉得丢脸而别过脸去,脸颊微微泛着红晕。Rider见状,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笑得更是豪爽。
“我说擅长策划阴谋,像只追求权力的亚述的女王啊,你也会摆出意外可爱的态度嘛。”
光弹毫不迟疑射出,虽然只是想教训一下人,威力却大得足以挖开地板。
但Rider可是堪称世界上最迅捷的大英雄阿喀琉斯,他轻易躲开光弹后,以轻巧的动作远离Assassin。
“那你尽管跟Master相好吧。”
Rider似乎灵体化了。当然,在这空中花园,只要Assassin拿出真本领,便可强行解除对方灵体化,但这么做真的只是浪费力气。
“真是,讨厌死了。”
Assassin这样咒骂后马上发现根本不需要这么生气。既然被认为是忠诚的Servant,其实是再好不过。
毕竟想要完成计划,忠诚是必须的。
四郎和Assassin之间有缔结Master与Servant的契约,但与其说他们是主从,更像是利害关系一致的同盟伙伴。
四郎想要可以移动大圣杯的「脚」,刺客的愿望则是以「女帝」身分君临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两人之间没有背叛对方的因素存在。在四郎成功拉拢「红」阵营的Master之前,Assassin不可以背叛。
问题在这之后,虽说四郎的目的已经达成一半,但为了救赎全人类,他还需要这座空中花园一段时间,所以不必担心他会背叛。
然而──大圣杯只是存在就已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之涡。如果能在圣杯上动点手脚,自己就可以活用大圣杯的魔力了吧。
这么一来,将不再有人能够打倒包含这座空中花园在内的自己。没错,对Master四郎来说,他需要Assassin;但对Assassin来说,Master四郎并非必要的存在。
“……吾在想什么傻事。”
Assassin一脚踢开这些念头。现在背叛四郎没有任何好处,因为目前两人之间并非利害关系相对的立场,也没有产生意见纷歧。要说相对的部分──顶多就是彼此的生存态度,而这个部分,女王本身也能够接受。
因为被夺取而知道何为背叛,渴望富贵的少女。
以及因为被夺取而知道何为愤怒,陷入极度绝望的少年之间,彼此的生存方式理所当然会有差异,也不需质问何者为正确。
「那么,当利害关系不一致,当理解到彼此的利益将会对对方有害时,吾究竟会怎么做呢?」
现在推导不出答案。刺客叹了一口气,再次回到谒见厅。王座上没有人,无论是声名远播的英雄、像小丑一样的文豪,或者自己的主人都不在这里。
只有一位女帝、唯一的权贵──现在这让她觉得无比空虚。
反正也是会成为青司垫脚石的存在而已。
伦敦钟塔
“真是的……事情到底怎么了?”
罗克?贝尔芬邦鲜少表现出如此慌乱的态度,埃尔梅罗阁下Ⅱ世不禁微笑。
这里是魔术协会本部,也是满怀野心的年轻魔术师们齐聚的最高学府──伦敦钟塔。然后,目前位置乃张设了多层结界的地下礼堂,在必须瞒着学生召开会议,或者与圣堂教会之间进行机密交涉等各种特殊目的的情况下会加以利用。
在这场圣杯大战中,魔术协会为了歼灭尤米多雷尼亚一族,雇用了被誉为一流的奖金猎人,并且在短短几天之内便凑齐了足以召唤出高阶英灵的触媒。
根据凑齐这些触媒的降灵科学部长布拉姆?纳萨雷?索菲亚利所说,可以断定唯一不满的只有Caster的触媒,除此之外过往从未凑齐过比这更优秀的Servant。
到这个阶段还算顺利,但招来圣堂教会成员作为第七位Master的做法反而出了乱子。该名男子失控,杀害除狮子劫界离以外的五位Master,且令人吃惊的是,他甚至夺取了所有人的Master权力。
再加上派遣过去监视的魔术师们提交的报告中提到了更令人吃惊的事──
“他抢走了圣杯?简直不敢相信。”
“但也只能相信了。”
也难怪贝尔芬邦要像个机械人偶那样不断摇头。艾因兹贝伦、远坂、马奇里,建构了「冬木」圣杯战争的三大家。恐怕是在他们的全盛时期打造出来的绝世仅有的神域艺术品──就是尤米多雷尼亚一族持有的圣杯。
而这大圣杯居然被强行夺走,实在难以想像。何况不是在一个可能会遗漏此一行为的混乱时代,加上甚至没有借助任何组织的力量完成。
“比起这个,目前圣堂教会的状况如何?”
布拉姆明显不满地嘀咕。从魔术协会的角度来看,这说穿了就是圣堂教会越权的行为。魔术协会只是按照往常的惯例,招聘圣堂教会的成员担任监督官。
世人已经知道那个圣杯并非原本意义的圣杯。对魔术协会来说,这只是一种礼貌性的行为,因为即使忽略圣堂教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们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在圣杯战争中,当魔术师们的利害关系激烈冲突时,需要有立场中立的人出面调停。
但此次圣堂教会在圣杯战争中大大脱离原有权限,而且这可不是欠魔术协会一份情这么简单的小事,而是一个没弄好就很可能爆发两个组织的全面性战争。
“对他们来说,这个发展毫无疑问也是出乎意料,那些家伙根本吓傻了。虽然有让他们联络看看那个人的亲人,但似乎完全没人知情──”
“也就是说,是那个叫言峰的男人……独自策划这件事情?”
贝尔芬邦怒气冲冲地回话:
“哼,八成又是被Servant的力量蒙蔽了双眼,或者被教唆了吧。那家伙的Servant是亚述女王塞弥拉弥斯,玩弄纯朴的神父跟折断婴儿的手一样容易吧?”
“老先生,你认为是我收集来的触媒的错?”
布拉姆表露些许怒气,贝尔芬邦连忙否认。这时埃尔梅罗Ⅱ世打圆场:
“我们根本无法确认神父是否纯朴吧。就我所知,会想参加圣杯战争的圣职人员都是些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真有信仰心的可疑家伙。”
不过说来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脱序」,即使如此,躲藏在圣堂教会暗处的人才的确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圣职人员。
“──好了,总之圣杯被夺,我们派遣的Master们也遭到杀害。虽然还剩下一个人,但要靠他打倒所有人应该不可能吧。”
万幸的点在于不会产生任何责任归属问题,因为这次的案件完全是圣堂教会的过失。而这点将会变成一大「利多」,在后续的诸多交涉事项将会更顺利进行吧。
“积极介入、消极旁观。索菲亚利讲师、埃尔梅罗Ⅱ世,你们觉得呢?”
“旁观。”“同上。”
两人立刻回答。贝尔芬邦似乎也是相同意见,一副正如我意的态度点头。
积极介入没有丝毫好处,何况对手握有Servant这种最强使魔,实在不是魔术师处理得来的对象。
“圣杯战争拥有过了一段时间便会自动结束的机制,Servant会消失,那个什么飞行要塞的也会消失无踪。在那之前,我们架设精密的监视网才是比较理想的做法吧。”
“狮子劫界离该怎么办?”
“让他就这样继续参战便可,即使要求他撤退也不会遵守。他顺利打倒所有Servant,夺得圣杯──这种奇迹不可能发生。”
结果,魔术协会的方案决定维持现状。不需要特地跳进火坑捡东西,相对地也不必担负风险。而且从状况来说,或许有机会获得高报酬,因此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回到房间里,埃尔梅罗对会议的结果露出自嘲的笑容。
“──哼,说当然也是当然吧,真是有够软弱的。如果他们是认真想要获得圣杯,那真是糟糕透顶。一开始不认真当一回事,却想要奖品是吗?真不像罗克老头子会有的乐观主义,跟小孩子的玩闹没两样啊。”
埃尔梅罗阁下Ⅱ世想起十年前发生的让自己被这样称呼的事情。
他经历了一场战争,召唤英灵,与之并肩作战。他害怕、嫉妒对方魁梧的身躯,被对方教训──然后,最后离别了。
他看了看橱柜里面。分别上了物理性、魔术性两种锁的那个橱柜收着一块「布」。虽然那只是一块普通的破布──但对他来说,却拥有超越世上一切事物的价值。
他突然想摸摸那块布而解锁,取出青刚栎制的木盒,轻轻打开。那是一块有些许烧焦痕迹并且磨损过的红布。光是看到这个,十年前那位大块头立刻在脑中浮现。
“哎,我也不是不理解这种心情。虽是经历大风大浪、见过世面的老狐狸,也难免有童心未泯的时候吧……真是的,圣杯战争这种仪式,充满太多这种情怀了。”
光是想起这些,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喔喔,吾的兄长大人啊,没想到你竟然有看着一块破布傻笑着自言自语的嗜好啊,难道是崇拜咒物拜物教癖好?天啊,怎么会这样,太令我失望了。”
埃尔梅罗僵住,发出「叽叽叽」的声音缓缓回头。
一位少女手中端着装了红茶的茶杯,坐在会客用的椅子上。肌肤有如陶瓷白皙,一头秀发则纤细灿烂得让人联想到金丝雀。但是,一对带着强烈火焰色彩,足以吹散这一切飘渺形象的眼睛,正饶富兴味地注视着埃尔梅罗。
那是一位站着散发出高贵气息,坐着表现出优雅的少女,年纪约莫十五岁。而一尊彷佛仿造女性假人的水银状物体像女仆一般随侍在她身边。
“女士,你什么时候在那……”
“差不多是你从桌子的抽屉取出橱柜的钥匙,并解除术式的时候吧。”
“我有上锁。”
“她帮我打开了。”
在身旁的女仆型魔术礼装月灵髓液(Volumen Hydrargyrum)竖起了拇指。一旦有她出手,只需将手指戳进锁孔里面,就可以变成万用钥匙。
“怎么没声音?”
“脚步声这种东西随便用魔术都可以消除,我完全不觉得你会感受到气息。”
埃尔梅罗Ⅱ世看到少女意有所指地「呵呵呵呵呵」笑着,不禁大大叹息。
她就是「公主殿下」,将某个名号交给过去名为韦伯?维尔维特的男人并藉此束缚他的亚奇伯家真正继承人──莱妮丝?埃尔梅罗?亚奇索特。
埃尔梅罗将盒子收回橱柜里,上好锁,并在心中默默决定之后要改掉解锁术式的文句,然后才重新坐回椅子,以学生都怕的三白眼瞪向少女。
“随便闯进别人房间,实在不怎么妥当。”
莱妮丝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回应瞪视。
“妹妹进哥哥的房间有什么奇怪的?”
“亚奇伯家的人要是因为非法入侵被抓,只会是恶梦一场吧!”
“你安心吧,无论过去还是将来,我都不打算非法入侵哥哥房间以外的地方。”
这已经不能算是满脸堆笑地拒绝,而是堂而皇之的犯罪预告。
“……我头痛得以为自己的头盖骨都碎了。应该负责教导你伦理道德的教师,到底在哪里做什么啊?”
“现在已经下十八层地狱喽。我记得我的教师从地上战战兢兢地偷看地狱时,被你使尽全身力气踹了下去不是?”
“──失礼,我更正一下。尽管是自学,但你的情操教育非常完美,剩下的就是请你学会淑女该有的含蓄。为了我这个主要受害者着想,万分拜托你了。”
少女略加思索之后,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地问道:
“……什么意思?即使你可以为我做的事情无穷无尽,但我应该没有任何需要为你做的事才对啊。”
“你真的很差劲耶!”
“别这样大吼,我会很高兴──哎,别说这些了。刚才看到的那块布,应该是触媒吧?就算用偏心的方式评价,作为魔术师也只能拿到四十分的你可以在圣杯战争存活下来,想必召唤了相当强大的Servant。那为什么没有将这个拿出来用在圣杯大战上?”
埃尔梅罗不发一语地别过脸去。少女直勾勾地看著他,过了一分钟之后,青年彷佛拗不过般点头说:“你说得没错。”
“确实如你所说,以这触媒召唤出的Servant毫无疑问很强,甚至可以说是最顶级的那一类。”
如果将这块布作为触媒进行召唤,恐怕不管在什么样的圣杯战争都能召唤出一流的Servant,即麾下拥有许多英雄的征服王──
但埃尔梅罗Ⅱ世烦恼过后,决定收起自己手上的触媒,这之中有几个理由。收集触媒是索菲亚利家的长子布拉姆全权处理,如果擅自介入很可能会造成侮辱他的结果──这是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是他担心这位破天荒到极点的英灵究竟会在圣杯大战这样的状况下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如果只是单纯的厮杀也就罢了,这可是七位Servant联合成一方阵营的状况,过去曾有过比这更符合他爱好的圣杯战争吗?
「喔,这状况真是太理想了。好,让我们解决七位对手之后正式朝世界进军吧!」
这不是开玩笑,征服王很有可能会支配世界。担心这种事情发生也是理由之一。
“你担心两家之间的关系以及Servant失控,这样吗?”
“……当然,虽然并非自愿,但现在的我也是一个学派的领袖,并不是能醉心于圣杯大战胜败的立场,收拾善后才是我的工作。不管有没有获得圣杯,都要妥善处理好在那之后的状况,这不才是身为贵族骑士该有的行为举止吗?”
”──你很会说谎呢,对我这个妹妹有所隐瞒并不是好事哟。”
少女这番话直直刺进男子的胸膛。她又问了一次「为什么」,眼中透露出如果没有听到真正的答案,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坚持。
埃尔梅罗Ⅱ世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好吧,我招,理由非常私人……过去还不成熟的我有一个朋友,而现在的我并不是聪明狡诈得会背叛那个朋友的老人,只是这样罢了。”
如果过去埃尔梅罗Ⅱ世召唤出来的Servant被别人知道,那在现在这个世界各地都可能召开圣杯战争的状况下,魔术师们一定会想方设法获得这位Servant。
然后会在各个魔术师手中持续流转。魔术师将只因为想利用那位征服王强大的力量而反复召唤他,这之中没有丝毫对英灵的尊敬……艾梅洛Ⅱ世不想看到这样的未来。
“简单来说,你就是个太天真的小伙子吧。哎,你用一副『我只告诉你』的态度跟我说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我可担待不起。然后这是我出于好心顺便给你的忠告,你不认为不是过去还不成熟,是现在也不成熟吗?”
“你这已经不是多嘴,而是很多嘴了啦!”
“唔,如果能善用那个,就可以减少亚奇伯家的负债了耶。”
少女抱怨似的嘀咕。
在亚种圣杯战争多样发展的现在,这触媒的价格绝对呈现暴涨状态。就算低估,至少也可抵掉负债的一半,视状况甚至可以抵掉七成债务。
然而──
“女士,请你记住,如果穷困到必须出卖朋友,还不如干脆一点从头来过。”
“……唔,意思是叫我自杀算了?”
“这也跳太快了吧。我的意思是要你抛弃家族包袱,从零开始……哎,如果我这么做,脑袋应该会分家吧。这就是重来跟再一次从头来过的差别了。不管怎么说,如果把自己的矜持拿出来待价而沽,这个家族,埃尔梅罗也就玩完了。”
埃尔梅罗Ⅱ世有些不悦地断言。但其实这还是有例外,比方说若他自己的徒弟参加了圣杯战争却找不到理想的Servant时,他也不得不出借就是了──
“──哎,如果是这么回事,我也不勉强。只是你要担当埃尔梅罗家主的时间又会延长罢了。”
少女显得有些开心地嘻嘻笑了之后起身。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噢,对了,我竟然忘了原本的目的。”
正当少女握着门把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便转过头来,接着指了指身旁的女仆问道:
“你有没有让她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这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埃尔梅罗Ⅱ世歪过头,女仆也像模仿他一般歪头。
“奇怪的东西是指?不是因为你的变态本性吗?”
“嗯,让她看那种对情操教育有极不良影响的有害且愉快狠毒的玩意儿之类──”
少女随意带过后半段。
“……我让她看这类东西是能怎样?”
“说得也是。呃,我的确也相信吾兄喔。”
少女安心地离开,水银女仆准备跟着离去,但忽然转头面向艾梅洛Ⅱ世,接着如同方才那般竖起大拇指,以机械性声音说道:
“我会回来(I'll be back)。”
门关上了。
……埃尔梅罗连歪头狐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间也没有,马上就有人没敲门地闯了进来。
“教授!哎呀,我说绝对领域魔术师老师!我偷偷听说目前打算持续观望圣杯大战的发展耶,是真的吗?现在状况不是变得超有趣的吗!还有我刚刚跟擦肩而过的水银女仆约好要一起去看电影,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休假吧!”
差点因为冲进来的青年的连珠炮导致脑中一片空白──但看到青年的脸之后立刻理解、接受了状况,然后──深呼吸,稳重地告知:
“好的,费拉特,让我增加你的功课量来褒奖你吧,来个二十倍如何?当然我可以延长期限,从明天上午十一点延后到明天下午一点交,这样如何,很开心吧?”
“咦,那个,教授,你在、生气、吗?”
“不,完全、彻底、压根没有生气喔。所以──快去做,蠢材!”
“呜哇啊,了解──!”
埃尔梅罗Ⅱ世看着青年与闯入时同样有如暴风般离去的身影,不禁叹气说「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