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朱就敲开了王大娘家的门。王大娘睡眼惺忪的开了门,问道:“大清早的,什么事啊?”“呃,这样我前几天从一个和尚那求了几块吊坠,开过光的,过来给你带了一个。”老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哟?你啥时候信这个了?”王大娘一脸的不可思议。“没事,信也无妨。”老朱有点不好意思,年轻时的腼腆一直到现在都这样。王大娘也礼貌性的尴尬似的笑了笑。“呃,呃……”老朱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就是想谢谢王大娘,却又不好意思开口。王大娘似乎猜透了老朱的心思,想缓和下尴尬的气氛:“你或许想拿这个感谢我吧?哈哈,真的不用,咱俩谁跟谁啊。”“对对,就这个意思,还是得谢谢你。”就在这时,老朱的电话响了。“那个啥,我接个电话哈。”“喂!”“诶,你好,请问你是朱既成的家长吗?”电话那头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啊?对,我是,我是他父亲。”“是这样的,你家孩子,上次返校后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我对他约谈过了,但是他好像什么也不愿意说。就在刚刚,在校外的时候,他不小心让车给撞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吧。”“啊?什么?”命运又开始和老朱开着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
这可吓坏了老朱,他扭头就跑,撂下了一头雾水的王大娘。等到老朱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既成还在手术室里。老朱和导员简单的了解了情况后,心里面很不是滋味,阿芬刚刚离开,现在既成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真的没法交代。“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希望他能挺过去。”老朱突然有些深沉。似乎在那么一瞬间,那个倔强的不可一世的老朱,向命运低头了,或许他早就该接受自己的平庸,生而为人,何苦为难自己。导员和老朱聊了很多,从家庭,到社会,再到职业观。“你挺不容易的,家里刚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变故,我真佩服你。”“哪里,这都是命,老天突然把那么大的担子给你,还必须得接着,笑着接着。”手术室外的时间总是过的很慢。看着电梯上的红灯忽亮忽灭,来了一拨人,走了一拨人,护士有着专业的知识技能却总是很焦急的拉着病床向前小跑,手术室门上写的一行小字显得极为醒目,门上的灯牌滚动着病人的名字,下面也有一行字,是:请病人家属在手术室外耐心等候,不要聚集在手术室门口。大厅里的人躺在冰冷的洞洞椅上发出沉厚的鼾声,大电视里还在叽叽呱呱的吵个不停。三个小时过去了,导员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坐在椅子上低头打盹。老朱感觉眼睛生涩的不行,却没有泪水来湿润,是不是泪腺坏了?猝不及防的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躺在椅子上睡觉的那伙人猛地坐起来,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睡去。还是护士在前面呼哧的拉着病床,一边喊道:“朱既成,朱既成家属,朱既成家属。”那伙人又倒头就睡。老朱和导员赶紧跟了上去,既成的脸面无血色,呼吸的很艰难,透过氧气罩,呼吸的声音被放大,额头上有些水汽似的汗珠。他们几个人就这样进了电梯,把既成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在唰唰的做着记录,护士很熟练的将既成给翻过去,用剪刀取下了他的衣服,上面的血迹还没有干掉,甚至有些腥味。
老朱给既成掖了掖被子,却发现有些异样,既成的半条腿没了。“医生,这?”“他的情况有些严重,我们也是商量好才决策出最佳解决方案,以后病人心理上可能会有些问题,作为家属,多疏导,多交流。”“好,谢谢医生。”护士将点滴安顿好,嘱托道:“老哥你得多喊他,喊他,麻醉还没过,知道吗?”“哦哦,那得多长时间?”“嗯,三个小时。”护士很认真的说到,随即就转身走了。现在病房里就他们父子俩。空气有些凝重,安静的可怕,既成呃呼吸声也变得微弱起来。
“既成?”老朱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只觉得回声窜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喂,既成,我是爸啊。”既成没有任何的反应,老朱擦了擦额头的汗,心里有些恐慌,甚至可以说是不好的预感:既成是不是变成了植物人?那天可就真的塌了。“既成,既成!”老朱站了起来,低身俯在床头,用手轻轻摇着既成。还是没有反应,就是呼吸声加重了。老朱有点慌了,叫来了护士。护士了解情况后,说到:“不可能的,你想多了,你在喊喊他,别让他睡着了。”老朱从心里觉得这是在骗自己,想着现在的护士太不负责任了。这时,既成像是准备醒了,痛苦的摇着头,像是在寻找与枕头之间的最佳平衡点。护士弯腰细致地检查了他的伤口,调节了点滴速度,然后离开了。老朱继续喊着既成,既成现在神志不清,谁也分辨不出来;只是有气无力的嚷着:“我的腿,好疼,我的腿。”“没事呢,爸在这边呢,既成,咱们不怕。”“我的腿啊,是不是被夹着了,好疼。”“没有没有,不疼,你醒醒啊。”老朱的疑虑才算彻底消除,电视上都是骗人的嘛。既成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谁能够感受到此时他在承受多大的痛苦。老朱看在眼里,却无可奈何。
随着一声声轻唤,既成睁开了眼睛,没多久又睡过去了。“既成,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吗,先是你妈走了,现在你也躺在医院里,我今后可在怎么办呐。”现在的老朱面对自己痛苦的儿子,却无可奈何,只能背过脸悄悄的抹眼泪。这时,病房里的门再次打开,既成他外婆进来了,独自一个人。原来老朱在往医院赶的时候也打电话给他外婆了。老朱用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客客气气的站了起来个,其实现在什么也不必说,也不用说。外婆给从别处挪了一个板凳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既成的手,真的害怕再失去他。早些在电话那头他外婆是非常生气的,扬言不会放过那个肇事司机,要把他的腿给卸了,一定要让他坐牢之类的;但是,人心是肉做的,没有人是天生的铁石心肠,或许此刻那个肇事司机正在到处筹钱,看到既成这样,之前的种种想法都烟消云散,只想既成尽快好起来,走出阴影。既成出车祸这件事他外婆没有告诉任何人,还是怕他那个冲动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