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琴是张紫云的侄女,与傅玄青差不多大的年纪,幼年时,张家人想过撮合两人,不过傅玄青性子顽劣,与慢热安静的张瑶琴玩不到一块去,久而久之,张家人便没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长大之后的张瑶琴继承了张家女子一贯的美貌,美名远扬,再加上其姑姑为太后,想要结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栏,可惜张瑶琴并不想随意找个人嫁了,她想找个知根知底又有感情基础的人相伴一生。为此还上了官学,参加科举考试,获得个不错的名次。不过在其父亲的强烈反对下,没能出仕。
张瑶琴无奈之下借着宫里宴会见到姑姑,想要她出面说情,没想到张紫云也强烈反对,认为她性子软糯,很容易被人欺负。她据理力争还是说不过姑姑,气呼呼的在院子里一个人生闷气。
那夜月光敞亮,衬得她花容月貌,刚一走进太后宫殿的傅宗远恍若看到了仙女临凡,当场看痴了,他悄蹑蹑的走过去,唯恐惊扰了天宫仙女。
张瑶琴一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身后,什么伤春悲秋都被吓没了,当场尖叫起来,傅宗远手忙脚乱的要捂住她的嘴,担忧惊扰了太后。这就让张瑶琴更害怕了,挣扎的更剧烈。
张紫云一出来就看到花容失色的侄女和疑似登徒子的太子,赶紧让身边的宫女分开两人,她走到张瑶琴面前低声安慰她,又走到傅宗远身边问道“怎么回事,今儿怎么这么毛躁,酒喝多了?”
傅宗远连连道歉“我以为是仙女,悄悄走过去,才发现是张小姐。”他对着张瑶琴躬身行礼,更是吓了她一大跳,这太子的礼她怎么受得起,传出去,可是大罪,赶紧说“没事,是我太激动了。太子殿下太客气了。希望我没有惊扰到您。”
张紫云看两人解开误会,带着张瑶琴去了殿内,傅宗远厚着脸皮跟了上去,言语间颇有打听张瑶琴身份的意思。
张紫云见张瑶琴敷衍作答,就知道她没那个意思,便替她说道“琴儿年岁还小,哥哥一直说要多留她几年呢。”
傅宗远知道他被拒了,可他不甘心,但在太后面前他也不好多说。
虽然张瑶琴是太后侄女,但她不常来皇宫,就算来也基本上只来太后这,与傅宗远只远远见过,两人并不熟悉。她虽对婚姻大事还没有确切的规划,但不嫁皇室是一个执念,姑姑当年的悲剧她通过母亲那是知道的。若不是姑姑心理强大,怕早已被流言蜚语杀死。
傅宗远却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看上的女人必然要得到。他把这事告诉了傅玄青,希望他出个主意。傅玄青摇摇头“这怎么帮你,你是我哥,她是我姐,郎有情妾无意,这天下女人还不是可着你选,就别委屈我姐了。她性子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可是要当皇帝的人,有这么个强势的皇后在,多影响你寻花问柳。”
“啧,你这话我怎么就不爱听呢。浪子还能回头呢,你怎么知道我不会为她闲置六宫。”
傅玄青上下瞧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没有傅玄青帮忙,傅宗远只能找别的机会。
城中贵族女子每年都有赏花会,张瑶琴往常基本不参加,可现在年岁大了,要走社交了,只能参加,她觉得父母有句话说得对“你不和人交流,怎么找得到如意郎君。”
说是赏花会,其实相当于相亲会。这次张瑶琴的参加更是把赏花会的气氛炒的火热,许多不爱参加这种会议的好儿郎,都被父母逼着参加。
以往在各种宴会出尽风头的裴曼华这次硬生生被压了一头,她心里本就不爽快,偏偏这次皇室的人也来,再加上有人挑拨离间,恶毒奸计生于胸间,假借赏花的名义将张瑶琴骗到河边,在那里埋伏了男下人存在,等到张瑶琴一旦落水,立马让男下人上前救援,虽说傅国民风开放,但毕竟对女子束缚了千年,岂是短短时间能够改变,到时候,就算不被逼着嫁给下人,也找不到好人家了。
裴曼华做着这样的美梦。
前期计划一如她计划的那样,可等到张瑶琴落水,一切都变了,冲出来救人的是傅宗远,当朝太子。慌乱之间,裴曼华反倒被有意无意挤下河流,一直等候机会的男下人见张瑶琴被人救走,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在裴曼华的挣扎中,把她抱上案。裴曼华的父母看到这一幕气的脸都扭曲了。
偏偏这时皇帝听说有人落水,好像还牵扯到了皇室,赶紧带着人走过来。正看到这一幕,尤其是傅宗远还把他的外套披在张瑶琴身上,那副关切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傅玄青也跟着过来,看到现状瞬间明白傅宗远的心思,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机行事了。偏偏这时傅宗远还不停对他使眼色。
皇帝那可是风里雨里过来的,这些手段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次,其实照他的意思,张瑶琴当个太子妃也挺好的,出身尊贵,举止端庄,学识渊博,既有女子的柔美又有男儿的才学,可偏偏太后不愿意,他也只能压下这个心思。现在这种情况,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能成。
张瑶琴恨不得当场有个地缝钻进去,偏偏傅宗远抱得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跑了似的。她会游泳,就是一开始没想到会被推倒水中慌乱了那几下,其实傅宗远跳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能自救了,偏偏傅宗远不但抱起她,还把衣服脱了盖在她身上。若只是单纯的救起,好好说道还能圆过去,这个样子,怎么都说不过去。
张瑶琴决定使用美人计,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手捏着傅宗远的领子,实在暗中用劲,口语道“快放了我。”
傅宗远恍若未觉,只把当时的情况说了说,指出裴曼华的恶毒,最后来了句“张姑娘被吓得晕了过去,儿臣担心她感冒,是以把衣服给她披上。如此唐突张姑娘实在过意不去,若张姑娘名声有损,儿臣愿.....愿娶张姑娘为妻。”
听到这,张瑶琴真恨不得她真的晕过去,不过太子都这么说了,要是她还清醒着,这不打皇家的脸吗,只能手中暗自用劲,掐了傅宗远一把,口语道“算你狠。”
皇上未对傅宗远的话表明态度,他还要和太后商量一下,但裴曼华还是要处理的,他看了抱着她的下人一眼“生死存亡之际,这男人舍命相救,这种缘分千里挑一,我今日做主,你们两人结为夫妻。”
裴曼华当场晕了过去,她的父母嘴角抽搐还只能摆出笑容“谢陛下隆恩。”
皇上走后,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去,傅宗远低头一笑“张姑娘,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不如像他们一样。”
张瑶琴闭着眼没说话,像真的晕过去一样。
张紫云从傅玄青那听到了事情的经过,撑着额头一阵头疼,她这侄女在外人面前确实端庄舒雅,但那是表象,真生活起来可不是这样,傅宗远显然是被她的外貌迷惑,等见了本性,有多失望可想而知,到时候她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更关键的是,张瑶琴表明不嫁皇室,“哎呦,这可怎么办呢?”张紫云一个头两个大。
她看了一眼傅玄青“要不你娶了琴儿?”
傅玄青一脸无语“先不说我俩血缘关系有多近,我也是皇室成员,嫁给我还不如嫁给我哥,好歹前途光明。我俩性子不和那可是从小就看出来的,别到最后亲戚都做不成。”
偏这时候,皇上走过来,还正要商量这事,傅玄青识趣的走开。
那边,张瑶琴还在装昏迷,就等着傅宗远离开,可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不得不睁开眼“不走吗?”
“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张瑶琴翻身下床“小女子哪点入你眼了,我改行不行。”
“活着。”
张瑶琴想了半天没法反驳,只好坐下来讲道理“我除了相貌一无是处,脾气暴躁的要死,你要真娶了我,你的后宫保准着火。说不定太子位都保不住。”
“我拭目以待。”
“强扭的瓜不甜。”
“没吃过怎么知道,就算不甜,也要放在自己篮子里。”
张瑶琴被说的哑口无言,手撑着额头半晌不语,而外面早已传的风言风语,什么太子殿下夜宿张姑娘房中等等,要多离谱有多离谱,偏偏没一个人反驳。
张家人怎么反驳都不是,只能等皇家释放信号。太子那边那态度很明显是把张瑶琴当太子妃,皇上那边还没表态,但赏花宴上惩治裴曼华的那一手,被认为是替张瑶琴出气,这是把她当自己人了。原本对张瑶琴有意思的人家纷纷收回心思,瞬间门可罗雀,谁敢和太子抢老婆不是。
张家父母喜也不是忧也不是,偏这种时候还不能进宫求得张紫云的意见,六神无主之际又出了一件事。
自皇宫回家之后,张瑶琴闭门不出,一度被传待嫁闺中,甚至连大喜之日定在何时都传的有板有眼,前来贺喜打探消息的好友日日不断,张瑶琴被烦的不胜其扰,偏这时有下人带着一个发簪过来说有人见她,张瑶琴心中一跳,她确实丢了一对发簪,但她一直侥幸认为是那日落水慌乱之间掉落水中,现在看来不是。
她本不想理,但发簪是一对,现在只有一半,说出去更惹人误会,不得不前去赴约。
傅宗远手中拿着另一半发簪早已等候多时,看张瑶琴乔装打扮而来,调笑道“跟我见不得人似的。”
“发簪还我。”
傅宗远把发簪递给她,等张瑶琴想抓住的时候突然抬高,眼看到手的发簪飞了,张瑶琴怒向胆边生,看四周没人,踮起脚尖去抢。
“爷,您往这边走。”
耳边听闻太监的嗓音,张瑶琴瞬间明白什么,可这时双手被傅宗远抓住,一把推到墙上,怎么都挣脱不开,傅宗远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靠在张瑶琴的耳边轻语“你跑不掉的。”
傅知言带着张紫云乔装出宫,正和在偏僻安静之地的两人撞个正着,且两人姿势极其亲密暧昧,傅知言很懂的背过身,带着探头张望的张紫云离开。
这边傅宗远放开张瑶琴的手“你等着,这只是开始。”
张瑶琴被气笑了“那你等着娶吧。”她一把抢过簪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傅宗远看着她的背影道“父母养大你是为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吗?养儿不孝真是可悲。”
张瑶琴的身影顿了一下,还是离开。
那边,张紫云想了半天“是琴儿吧?太子想干吗?”
“现在这样子,那丫头也没有退路了。”
“你们,真不愧是父子。”
傅知言揽过张紫云“怎么就怪到我头上了。”
“哼!”张紫云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张瑶琴赶出所有侍女,抬头看着房梁不语,也怪她画本子看多了,整天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她总想着凭她的家世,只要不高嫁,拿捏住夫家还不是手到擒来,若真拿捏不住,大不了和离回家,独自住一套小院子,养个小相公,岂不美滋滋。可现在......一想到要和不知多少个女人抢一个男人,她就感到反胃。
都说当今皇上痴情,还不是有六个皇子和好几个公主,两人还是青梅竹马。她和傅宗远算什么,一见钟情说到底不过是见色起意,女子容颜能保持多久,十年?到时候呢?和离都做不到,要么半死不活的待在宫中,要么冷宫空守一生,一想到这,张瑶琴瞬间心灰意冷,她翻箱倒柜将以往的衣服一条条撕烂,结成一条结实的绳子。搬了梳妆凳过来。正打算把绳子扔上去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她本不打算开门,可敲门声一直不间断,她只好应了一声,赶紧把绳子塞到柜子里,凳子恢复原状。稍整理一下才打开门。
母亲带着哀伤站在门口,看她开门,拉着她的手进了房关上门,欲语泪先流“傻孩子,别做傻事。”
这一开口,张瑶琴一下子扑到母亲怀中“娘。”
两人抱在一起哭,好一会才停下,母亲安慰她“事在人为,未必就是死局。只要你还活着,娘就有个盼头。人都说傅家净出痴情种,也许那人也是。”
张瑶琴苦笑“怎能把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传言。再说,孩儿.....孩儿不过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母亲捂住她的嘴“快别说了,有些梦闺房中做做便罢了。绵延千年的思想,哪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也就是谢皇后强势才让我们有做梦的权利。”
张瑶琴闻言落下泪,母亲细细的帮她擦干“琴儿,咱们女人都要经历这一切的,熬过去就好了。守着自己的心,外物便不能伤你,尤其是那个地方。”
张瑶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点头。
母亲走后,她把所有画本子一把火烧个干净,还有那颗爱做梦的心。
不久,皇上降下圣旨,将张瑶琴定为太子妃,聘礼如流水一样抬起来,人们纷纷登门祝贺。张瑶琴看着镜中的如花容颜,缓缓一笑,宛若牡丹盛开。
她曾梦想出仕,展一番远大抱负,如今皇宫便是她的官场,成为太后是她最终的目标。她将拿回的发簪埋在一直养着的花树下,如同埋葬少女时光。
新人携手入洞房,花烛燃尽天微亮。
事实上,张瑶琴一夜未眠,导致面圣之时精神疲惫的连妆容都挡不住,好在皇后温婉,圣上仁善,未有任何为难。
回到太子府,府中的侧妃侍妾都来问安,张瑶琴一一看过去,有些侍妾害羞的低下头,有些人昂首对视。她对众人的性格有了初步了解,挥挥手让众人离开。
张瑶琴性子慢热归慢热,但却是个有主意的人,既然打定将这当成打怪升级的职业,那肯定会全力以赴。她很快调整好心情,投入事业之中,让等着她来求助的傅宗远好一顿失望,他都想好怎么安慰人了,结果一番说辞白想了。
在她来之前,侧妃地位最高,府中事物多由她打理,再加上她家世也不差,隐隐把自己当成了女主人,这张瑶琴一来,她地位一落千丈,连带着太子都不怎么来她那了。理智上知道该安分一些,情感上哪里受得了。开始暗地里使绊子,她来太子府时间不短,好些人都是她安排的,她以为张瑶琴不会大规模的换人。
谁能想到张瑶琴非常果断,查出谁有问题,管你是不是府中的老人,一律撵走,连太子的乳母的儿子的女儿中饱私囊的事被揭发出来后,说赶人就赶人。太子乳母哭哭啼啼的跑到太子那告状,太子好言安慰,但对于她的请求绝口不提。太子乳母活了这么久,眼力见还是有的,知道再这么闹下去,怕她也落不得好,灰溜溜的离开。
不久在民间就传出太子妃是狐狸精转世的消息,大有不灭了她家国不宁的意思。偏这时,弘法寺的方丈路过却对她赞不绝口,方丈为人公正仁慈,修为深厚堪称行走的佛,得他夸赞人的品行有目共睹,流言无攻自破。这事查来查去查到了太子乳母的儿子头上,张瑶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将此事压下去。
过了段时间,谁都以为这事过去之后,张瑶琴借着一张字画突然发难,不但将侧妃牵扯进去,还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至于侧妃和太子乳母的儿子到底什么关系,那谁知道呢。就算没有关系又怎样,太子也不愿意容忍一个疑似戴绿帽子的侧妃在这。
更和张瑶琴牵扯不到,因为从头到尾都是太子在处理这事,她只是起了个头。
傅宗远难得邀请傅玄青在酒楼喝酒,一脸闷闷的表情,傅玄青忍不住猜测“真被戴绿帽子了?”
“那不重要。”傅宗远把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半醉半醒的说“我在她眼中就是个工具,你别看她对我笑,对我闹,实际上眼中根本没我。”说道动情处还哭了起来“我这颗真心人家看都不看。”
傅玄青看他喝的差不多了,一把夺过酒杯“差不多得了,你怪谁,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吞下苦果。”
“她怎么就看不到我的心。”
“日久见人心,你们猜结婚半年,不急哈。”
“真的吗?”
“大概吧。”傅玄青也觉得这么说的敷衍,只好安慰道“你看,我还她表弟呢,这么久我俩连话都没说几句,你不比我好多了。她就是性子慢热,不容易袒露心扉,须知坚冰也能被烈火融化。她对我母亲不就无话不说。”
“那要多久?”
傅玄青算了一下“额,哈哈。有了孩子就好了。我娘就说当初心都冷了,后来有了我,就旧情复燃了。”
傅宗远一把夺过酒杯,闷不做声的喝了起来,走出酒楼的时候人都站不稳还不让傅玄青扶着,走到酒楼门口一阵花香袭来,他刚想推开那人,耳闻“夫君,家里的酒不好喝吗?又和哪个狐狸精私会了。”
傅玄青站在原地翻了个白眼,早知道不通知你了。
傅宗远看着张瑶琴的眼睛,慢慢露出笑意,靠着她的身子被带走,只要他足够热情,相必有春暖花开的日子。
傅玄青目送两人远去,他突然有点羡慕,他能够遇到全身心去爱的人吗?漂泊无依的心流浪许久,他想找一个触手可及的港湾,哪怕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