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么?”季瀛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几个字,几个字说得又慢又恨。
“你不让我叫你瀛瀛。”徐鹤清声音里带了点小委屈,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在抱怨季瀛。
季瀛脸上唰的淌下来两串泪珠,滴滴答答直接砸在地上,整个人哆哆嗦嗦一下子说不出话。
徐鹤清一看季瀛哭了,连忙站起来想给她擦掉眼泪,却被季瀛一把推开。
“你是谁?”季瀛声音都打着颤,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却又害怕自己被欺骗。
“我是徐青啊,你不认识我了?”徐鹤清带着一点不解,季瀛怎么就不认识他了呢,“不过我在这里叫徐鹤清,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季瀛往后退了两步,抬手遮住了眼睛,似笑似哭,声音都是哑的:“原来你在这儿,原来你还在。”
“我在这儿,我会永远守在你身边的。”徐鹤清想往前两步走到季瀛面前,又怕惹季瀛不高兴,犹豫了半天也没敢走。
“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见面就告诉我你是谁?”季瀛抽抽噎噎,恨不得给徐鹤清来上那么两下,可她舍不得,这个人现在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她都觉得是在做梦,怕碰到他梦就散了。
从前她做了好多好多这样的梦,每次醒来眼睛都哭肿了。
“怕你气我骗你,气我自己把你带到这儿。”徐鹤清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不就是做错了事儿的孩子?
季瀛把手扬起来想一巴掌给这人扇醒了,她才把手扬起来,徐鹤清就往前走了两步。
“我知道你难受,是我该打。”徐鹤清声音温温柔柔的,眼睛里盛满了季瀛。
季瀛一下崩溃大哭:“我以为你们都没了,父王,兄长还有你,都战死前线了,母后也不肯走,我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徐鹤清猛的把季瀛拉进怀里,安抚的轻拍她的背,轻声哄她:“不哭了哦不哭了哦,我在,我以后就守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了。”
季瀛哭得喘不来气,又被徐鹤清压在怀里,生起他的气来于是伸手推他:“放手!”
哪知道徐鹤清抱得更紧了:“我不会放手的,阿瀛,我差点就失去你了,我不敢再放手了。”
季瀛也不再推开徐鹤清,她太想这个人了,她也很想和这个人拥抱,抱着他她能感受到他是暖的,是活着的。
抱了有一会儿,松开后两人仍旧坐在白石台阶上。
“把你的酒拿出来。”季瀛声音还是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因为刚哭过,眼眶和鼻子都是红红的。
徐鹤清趁拿酒时偷偷瞅了两眼季瀛,觉得她这副样子怪可爱的。
徐鹤清把酒一坛一坛的摆在两人面前,其实说是坛,只是因为装着酒的容器做成了坛的样子,实际上一坛子酒也没多少。
“打开。”季瀛模样冷冷的,喝不了酒还敢往自己跟前凑,她今天给他喝撅了,让他明天醒着哭。
季瀛见徐鹤清犹犹豫豫,一下子把他手里的酒抢过来,徐鹤清抬头看她一眼,被季瀛瞪了回去。
“仙君好大的能耐,先是用徐青的身份同我呆了十八年,现下又用徐鹤清的身份接近我,当我是池子里关着的鱼?想起来便来逗弄?”季瀛一边骂徐鹤清一边哭,手上提着一坛酒,又递了一坛酒给徐鹤清,“你给我喝,等会我问你话你不给我说个明白,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季瀛哭着,说话也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从两百多年前她就再没撒过娇了,不是不想,是没有人可以让她撒娇了。
两人沉默的又喝了几坛酒,季瀛是一边哭一边喝,抽抽噎噎的把酒都喝得干净。
眼泪里有被欺骗的愤怒,有久别重逢的欢喜,有孤身一人的委屈,有满心满眼的依恋。
“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不问他为什么同她在凡间那许多年,不问他为什么不来找自己,不问他从前是怎么回事,只想知道这个人不在自己身边的这么多年过得好不好。
“不太好,”徐鹤清眼巴巴的看着季瀛,声音也闷闷的,“我很想你。”
“你下凡和我成仙是不是因为同一件事?”
“是,但是原因我不能说。”
“好,我不问你原因。”
“你为什么被派去镇守墨仓山?”
“生死簿上写的你只有十八个年头,我逼着阎王爷给你改了命数,天君大怒,所以罚我。”
“为什么给我改命数?”
徐鹤清沉默许久不作答,季瀛以为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不能说便作罢。”
“不是的,”徐鹤清摇摇头,“能说。”
他看着季瀛,温柔从眼睛里漫了出来:“因为我想娶你做我的妻子,想同你拜天地,想和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季瀛一慌神打翻了手边的酒坛,这个人醉起来当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却也都是真心的话。
“奈何你同盛衍一个模样,都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我怎么敲打你你都是懵懵懂懂的样子。”徐鹤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阿瀛,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想做你夫君,不是兄长。”
季瀛看着徐鹤清的眼睛,心砰砰砰砰的跳,说话都不利索了:“你喜欢我?”
徐鹤清自嘲的笑了一声:“阿瀛,只有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季瀛听到徐鹤清这样说,整个人呆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徐鹤清。
徐鹤清却一把把季瀛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头按在季瀛的肩膀上:“你到底会不会喜欢我。”
季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弄了个踉跄,还没来得及反应,听到徐鹤清劈头盖脸的一句问话,整个人就蒙了。
“我在信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你没看?”季瀛这下清醒了不少,整个人憋着一口气,等着听徐鹤清怎么回答。
“你还说?”徐鹤清一下子把季瀛松开,“你来信多是问你兄长同你父王的,问我的也只是捎带两句话,我都要醋死了!”
“我后来有单独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没看?”季瀛被他控诉得有点不好意思,当时年纪小,情窦初开,想要多多关心他,又怕问多了惹得兄长猜疑,自己又害羞,就借着给兄长写信的名头去关心徐鹤清。
“什么信?你根本就没有写给我!”徐鹤清越说越气,嘴巴都快要嘟起来了,又想起自己是个稳重的仙君,于是装模作样的保持自己的形象。
季瀛心疼自己那填满了感情的字字句句,突然又笑了出声:“你骗我这一道,可没这么容易了结,你不是说我榆木脑袋?那我倒要瞧瞧,你是怎么让我这朽木可雕。”
季瀛站起来,垂下头看着徐鹤清:“起来了,去屋子里睡,外面凉。”
“哦。”
季瀛是知道徐鹤清喝了酒之后怪听话的,你问他答,你说他做。其实徐鹤清酒量不算太浅,那顶烈的美酒他也能喝上七八坛,只是季瀛向来爱酒,是当得上千杯不醉的称号,从前还诓着徐鹤清醉了一回。
看着徐鹤清乖乖的闭着眼睛躺在贵妃椅上,季瀛才倒在床上,闭着眼睛开始睡觉。
她嘴角带着笑,眼泪却一滴一滴的从眼角往外淌。
这就是美梦成真吗?连眼泪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