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宣声音淡淡的:“我已经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飘荡在这片冰原上的了,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所以我把现在能记住的都化作了这个梦境,我要提醒我,这些血海深仇不能忘。”
季瀛听白宣这样说,心里感触良多,又皱起眉头,梦境和幻境不一样,梦境只是一个人从前经历过的事,在梦境里是没什么太大的危险的。
“仙君,你是故意骗我的?我刚刚好像听到你和白宣对话时说的是梦境,那你跟我说幻境?”季瀛小声询问,她是真不信这么厉害的仙君分不清梦境和幻境。
“嗯。”徐鹤清也不反驳,用着跟她音量差不多的声音小声说道,“我胆小,你在我身边我才不会害怕。”
季瀛呆了一下,她没想到徐鹤清真的胆小,竟然不是骗她的。
“那你以后也别骗我了,直说就行,我肯定待你身边保护你。”季瀛虽然不喜欢他这个说谎欺骗她的行为,但又能理解他的胆小,最后说服自己不要因为这个生气,毕竟靠着这仙君保护自己这一路。
徐鹤清见季瀛真信了,也是有点不可思议,怎么这人永远这样单纯,对待相当于陌生人的他也是这样的诚挚。
她总是会让他更心动一点,有意或者无意,但结果都一样,他的心已经不在属于自己,而是被牢牢的锁在季瀛身上。
“好。”徐鹤清声音压得低低的,缓慢而郑重地答应她。
徐鹤清看着季瀛,眼里心里都是她。
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不会拒绝你。
季瀛低声嘟囔:“还怪听话的。”
随即又想到白宣,忙抬头看他,发现白宣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在发呆。
“白公子,你怎么了?”季瀛低声发问。
“我觉得我好像又忘记了什么,我依稀记得上次我的梦里不是在这里结束的。”白宣皱起眉头,苦苦思索,但是又一无所获。
“大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白宣声音淡淡的,很快就散了。
“那个阿如烈,不不不,那个狼妖,”季瀛怕阿如烈这三个字惹得白宣难过,连忙改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这位仙君已经答应帮你了,我想不如早点找到他,也好了结你的心愿,也是为这些枉死的村民们报仇了。”
白宣点点头:“仙君仙子随我来吧。”
白宣一身白衣在前面晃荡,季瀛紧紧挨着徐鹤清跟在后面。
她可是牢牢记住了徐鹤清的那句害怕,既然都说好了要保护他,那就从现在开始。
徐鹤清看着跟他挨得很近的季瀛,微微勾起嘴角,从这就开始保护他了,也太实诚了。
“白公子,从这儿过去要多久?”徐鹤清打破了三个人间的沉默。
“走过去得要上一个时辰。”白宣没有回头。
徐鹤清低下头往季瀛那边靠:“仙子的脚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背你?”
季瀛呆了一下:“仙君,这还有人在呢,我可是要脸要皮的人,您要不背着白公子走吧,我看他瘦瘦弱弱的,走这么长的路跟定很累的。”
“我想着仙子都要保护我了,我什么都不做像是白吃仙子的力气,既然仙子不喜欢,那就算了。”
徐鹤清本来就是打趣季瀛的,也知道按她的性格是不会答应的。
“冒昧问一句,仙子一直是这样吗?”走在前头的白宣突然开口。
“是啊,没变过,人嘛,保持本心很难得的。”季瀛笑嘻嘻的回答白宣。
“前路漫漫。”白宣的声音里好像带着笑,但是又好像没有,听不真切。
季瀛只觉得这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徐鹤清却知道,白宣说的是自己。
一个局外人都能轻易看明白的,只有季瀛傻傻的什么都不明白,把所有真心对待她的都当作朋友。
“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这是阿云告诉我的,”白宣轻声说起过去,这次能听出声音里是真真切切的带着笑的,“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我,她告诉我,她从我的眼里看到了我的心。”
“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听一听白公子的故事。”徐鹤清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
季瀛疑惑的看着他:“仙君这样爱听八卦?”
“我听说凡间的话本里写的多是情爱之事,又颇受人追捧,想来仙子大抵也是喜欢的,就冒昧开口了。”徐鹤清其实是想借白宣的故事给这个榆木一样的人醒醒神,他等得太久了。
“这会不会太伤到白公子了?”季瀛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怕白宣听到。
哪知白宣全程听着他们的对话:“并不觉得会很难过,相反,想起阿云想起从前的日子,我会感受到温暖,那些记忆好似能让浑身冰冷的我慢慢变暖。”
“我来到这个村子时,阿云十二岁,她和那些只知道顺从的女子不一样,她有自己的思想。”
“阿婆不喜欢她读书,说是她自己没读书也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读书也没什么大用处,还不如找个好人家,后半辈子都不必再忧愁。”
“阿云从来都当阿婆这些话没说过,躲在学堂外偷听夫子上课,就贴着个墙角,像个猫一样。她喜欢在村子后面的那条河边琢磨夫子学堂上讲的内容,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正在想李白那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尾音还往上挑了挑,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
“我告诉她是什么意思后,她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声音软软绵绵的向我道谢,挂着酒窝的脸笑得很甜。”
“我没想到那样执拗的一个人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从那以后,她经常向我讨教问题,我也会和她分享热爱的诗文。”
“在收养陆陆的第六年,也是我来到村子里的第六年,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喜欢上了这个笑得很甜的女孩子。喜欢她的笑,喜欢她温温柔柔的声音,喜欢她看我时那双明亮的眼睛。”
“十八的姑娘在乡下已经算是不小了,阿婆早就想给阿云说亲了,阿云不同意,有次逼得狠了,阿云扯了一条白绫,差点人就没了,阿婆也不敢再逼她,别的人家听说了这个事儿,轻易也不敢上门说亲。”
“阿云就这样,在别人的议论下安安心心的读她的诗文,直到她二十岁生日时,她很坦然的把我的那层窗户纸挑开了,我到现在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
“昀竟哥,你的眼睛里都是我,眼睛不会骗人的,你看我眼睛里,也都是你啊!”
“就是那样温柔的声音,一下子把我说得面红耳赤,我感受到我的心都砰砰跳,快得我就要呼吸不上来了。”
白宣说到阿云,声音和眼睛里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