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鼠,没有蟑螂,也没有人。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或许是害怕她伤害别的囚犯吧,殷洛想起,送她进来时,那些警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她不会伤害别人,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从来都是别人捅刀子,她连自卫的姿势都显得小心翼翼。
那个死去的男人,不过是迟来防卫的而已。
可惜那些人不懂,就像是5年前的那个夜晚,大家都自顾自的讨论着,仿佛她于那件事情而言只是旁观者。
不过,现在都结束了,很快,所有事情都会结束。
这里只有一张铁床和一方薄被,殷洛把身体蜷缩在被子里,掀起的颗粒夹杂着闷热窜进鼻子里,她闻到一股夏天的味道,仿佛又回到很多很多年前的那间老房子。
“小洛,过来吃饭了。”殷洛又听到她妈隔着条街,扯着嗓门叫她。
“知道了。”殷洛也扯着嗓子回到,未发育完全的嗓音又尖又细。
每到晚饭时间,这条街上总会回荡着这些个对话,就像那年的脑白金广告,提神醒脑,镇子里的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阿漠,我妈叫我吃饭了。”殷洛朝着坐在她身边的林漠说。
“嗯,你去吧。”林漠向她点点头。
于是殷洛蹬蹬蹬的蹿下楼去,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活像只毛猴子。
“你看看你,整天上蹿下跳的没个正行的样子。”殷洛妈又开始唠叨起来。
“行了啊妈,吃饭吃饭。”
“欸,说你你还不爱听。”殷洛妈嘟囔道,“你要是有人家林漠那样听话就好了。”
“天天林漠林漠的你烦不烦。”殷洛不爱听了,这林漠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每次吃饭她妈都免不了絮叨絮叨。
“人家林漠就是比你听话,成绩又好,哪像你啊。”
“我怎么了,我成绩也还可以啊。”
“你成绩也就那样吧,就是不听话,爱顶嘴。”
殷洛胸口一阵气闷,干脆扒起饭来,不说话。这刚清净没一会儿,
殷洛妈冷不丁的又说了句:“你放学也别老去人林漠那了。”
“怎么,您老不老是让我多向林漠学习学习的嘛。”殷洛逮着时机反讥道。
“你看你放学去那是去学习去了吗,你那分明就是在看电视。”
“我看看电视怎么了,反正我作业都能写完,而且这不是因为我们家电视小嘛。”
殷洛撇撇嘴,嫌弃的看着自家那还插着天线的黑白电视,都什么年代了,还用那样的电视,人家林漠那是大大的彩电,可好看了。
殷洛又想起那个彩色电视机,那些动画片在电视机里仿佛跟活了一样,跟她家的黑白电视可不能比。
她最爱在放学的时候跑到林漠家去看名侦探柯南,想起柯南每次摆出那个帅气的手势说出,“真相只有一个“这句台词的时候,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抱着林漠尖叫。
那时候班里的女生都迷什么港台偶像剧里的男主,只有她一个人抱着二次元里的柯南不撒手,把柯南的头像贴满了整个笔记本,当然,她的文具盒也不能落下。
殷洛妈脸上露出一抹窘态,犹豫了一下又说:“你都初二了,长大了,林漠他是男孩子,要避嫌的。”
“妈,你想多了,我和林漠是兄弟,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殷洛看起来又羞又坦荡。
“什么兄弟,你就一独生女,还和人家沾亲带故的呢。”
“同学,同学,我俩是同学成了吧。”殷洛叫道。
殷洛妈瞧不出什么别的来,也就由她去了。
晚饭后,趁着殷洛妈去浇菜园子的功夫,殷洛又溜到林漠那了。
“阿漠,阿漠。”殷洛站在林漠家楼下压着嗓子喊。
林漠家是一幢三层的民居,林漠住在二楼靠街的房间,而他奶奶住在二楼靠里边的房间,刚好对着林漠的房门。
林漠家的房子大的很,单林漠那一间房大小就相当于城里的套房了,关键是他房里居然有电视,当然,他奶奶那也有一台。
关于这件事林漠是这么说的,这是他奶奶家,也就是他老家,爸妈不经常回来,所以原来也不怎么装修这套房子,本来也是留给奶奶住的,所以电视就在奶奶房间。但后来他回来住了,就给他也装了套房,置办了些家具。
林漠说得七绕八绕的,殷洛也听得云里雾里的,但她可不管这些,她只需要知道,林漠那的电视是彩色的,而且没有大人管着。
“听到了。”林漠往窗外探出个头来。
林漠迈着他那大长腿迅速的下楼开门,而后两人猫着身子,探头探脑地摸上楼。
其实他俩也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林漠的奶奶患有耳疾,平时都要别人对着耳朵说话才能勉强听到,而且老人家性子孤僻,一般进了房门就不大爱出来。“进来。”林漠小心的拉开房门,像是打开潘多拉的魔盒。殷洛刚踏进来,林漠一把把门关上,俩人都同时舒了口气。
“阿漠,你作业写完没有?”殷洛大大咧咧起来,隔着两道门呢,她不怕奶奶听到。
“早就写完了。”林漠说。
“什么?!我俩不是一起看的电视吗,怎么我吃饭的功夫你就写完了?”殷洛脸不可置信。
“我在学校就做完一些了,回来没什么太多要做的。”林漠说。
“好吧,每次你都写得这么快。”殷洛嘟着个脸。
“那你还要不要抄了?”
“要。”殷洛背着她那小书包,坐在林漠的书桌前,一边往她那小书包里掏书,一边和林漠说,“阿漠,你帮我看着点我妈,等她弄完她那菜园记得告诉我啊。”
“知道,哪回不帮你看着。”林漠看着她那急匆匆的样子笑着说。
林漠房间的窗子正对着她们家,而菜园就在殷洛家的那间小瓦房旁边。往窗外一看,就能瞧见殷洛妈忙碌的身影。
没错,她们家住的不是三层楼的房子,甚至连平房都不是。
那间小瓦房的屋顶是由木架子和瓦砾堆砌成的三角形,就像殷洛在绘本里看到的古埃及金字塔的样子。
年少时的她总是流连于一切神秘事物,就像是刚出生的新生儿,朝着世界咿咿作语。
她常对林漠说总有一天她会去看看金字塔,看看沉睡的法老,看看那个让无数探险者丧生的地方。
但她喜欢金字塔却不喜欢这个酷似金字塔形状的小瓦屋,这里阴暗潮湿,瓦砾塔下是被黄土和红砖包围的黑暗,隔三差五的还会往屋里渗水。
每到这时,殷洛妈就喊殷洛“小洛,拿铁桶接水去。”于是殷洛就屁颠屁颠地提起那个笨重的铁桶,往那滴水的地方“哐当”一放。殷洛妈说,“这水还可以冲厕所呢,不要浪费。”
于是每次坐在林漠家的马桶上上厕所时,她都一阵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