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抱之以歌
——泰戈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味道,像是春游时用铁锹翻起粘稠的泥土,发现里边众多蠕动的蛆。殷洛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像是夏天焦躁的知了,吵得不行。
她想,是时候了。
————
“啪”一声审讯室的灯亮了,像是道划破夜空的闪电。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蓝色制服的男人问。
“殷洛。”女人沉默了一阵,缓缓张口。
“家住哪?”
她没有回答,垂着头,两侧的头发遮住了那张惨白的脸。
“家住哪?”男人提高音量。
良久半空中才飘来一句,
“不知道。”声音轻得好似一吹就散。
“那个男人是你杀的?”
女人微微动了动唇。
白日的太阳散完了它最后一丝余热,躲回暗色的云层里,窗外华灯初上,何伟这会儿刚审完犯人,捧着外卖准备就餐。
“今天你们审问的怎么样?”小张端着盒饭凑了过来。
“什么怎么样啊。”何伟笑道。
“别故弄玄虚了,这么大的案子,不说道说道,我都吃不下饭。”
“得,那您就别吃咧,我帮你吃。”说着就要去抢小张的盒饭。
“师兄,刚去完现场回来,你还吃得下?”
“这有什么,等你在这行久了,见啥都不影响胃口。”说完还示威似的扒了两口饭。
“行,你厉害。”小张说。
“诶呀,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审问嘛,不都是那一套。”何伟说,“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女人啥也不愿意说,就只承认人是她杀的,其他啥也问不出。”
“你说,会不会是情杀?”小张说
“应该不是,看起来不像。”
“怎么不像了,现场我俩可都去了啊,你也知道那是什么情形,搞得我现在吃饭都不敢点肉,太他妈凶残了。”小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说道“你说这女人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能这么狠。”
“谁知道呢。”
何伟想起审讯的情景,说起来他也在这行有些年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卖淫的、嫖娼的、贩毒的、搞黑社会的……
可是讲真的,她是为数不多让他觉得心底发凉,想起来都跟进了冰窖似的,直嗖嗖的冒冷气。
当时队长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个男人。听到这话,那个女人抬了抬眼皮,朝队长咧了咧嘴。居然笑了!
“欸,我现在脑海里全是今天下午那场景,一想起那男的惨状,啥胃口都没了。”小张拿着筷子戳了戳饭盒里的肉,接着说:“你说今晚谁定的饭,还放肉。”
小张戳得那块肥肉一颤一颤的,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渗着一层油脂。
何伟压下涌上胃酸,吞咽了下口水,把盒饭扔了。
今天下午是他们组值班,何伟刚处理完一起纠纷,准备让小张帮他顶一会儿去咪一下,结果就接到了报警电话。椅子还没捂热就得抬屁股走人。
“你说我这倒霉催的,刚处理完那起操蛋的纠纷,这都没凉快几分钟,又来事,今儿出门怕是没看黄历。”何伟抱怨道。
倒也不怪他,今年可是他们市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天,这午后的太阳又最是毒辣,像是悬在头顶的锅炉,噗刺噗刺的冒着热气,这届的知了都受不了,趴在树上吵着要迁居。
“师兄,能者多劳嘛。”小张笑道。
“能个屁,你就是刚来看啥都新鲜。”
何伟比小张年长不少,但小张和他是一个大学毕业的,所以一个劲儿叫他师兄,嘴甜得不行,不过这小子专业能力还不错,又是一个组的,何伟不介意带带他。
“你说,这是不是起刑事案件啊。”小张好奇问。
“这个,嗯......有可能吧,但也不一定,得去看看才知道。”
那地方离警察局也不远,聊了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下车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何伟感觉水泥地上都冒烟。
报警人说在小区门口等他们,何伟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瘦削的中年女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诶呀,警官你们可算到了。”女人咧起嘴笑。
“嗯。”何伟点头说道,“那间屋子在哪?”
“这边,这边,我带你们过去”
“诶,你们不知道这臭味有多难闻,一个星期前我就闻到了。”女人一边走一边说,“我啊,刚开始没理会,可是后来着味道越来越重,这天气又热,这边吧又熏,谁受得了。”
“你没去敲门?”小张问。
“一开始吧没去,但后来去敲了两次也没人应。”女人说。“你不知道,我这对门有点神经兮兮的。”
“怎么说?”何伟问。
“我刚搬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走路那姿势,还有他那个样子啊,说不上来,你们懂的。”
“说清楚点。”何伟看到路边有颗碎掉的蛋,不知道是谁扔在这的,居然被水泥地煎成了荷包蛋。汗从发际冒了出来,何伟不耐烦的撸了撸袖子。
“就是神经病啊。”女人像个刚会说话的鸟,叽喳叽喳的叫。“不是我说啊,周围的人都知道的。”
“我刚租这房子的时候,房东没和我说,警官,你说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心黑啊,对门主住着个神经病也不和我说。”女人又说道。
“那你怎么还租?”小张问。
“这,这不是便宜嘛。”女人嘿嘿一笑。
路过一个小卖部,何伟打算去买瓶水,随便再问问这女人。
“你说这臭味一个星期前你就闻到了?”何伟喝了口水问道。
“是的呀,刚开始还不浓,现在已经很臭了,等会到了你们就知道了。”女人说。
“你没见有人从那个房子进来或者出去过?”
“没有啊。”女人突然想到那些电视上放的新闻,又絮絮叨叨道。“诶呀,警官,你们说是不是出事了?”
“行了,你带我们过去吧。”
女人把他们带到小区最里面那幢房子,这个小区是老式的职工房,有些年头了,水管电线什么的都是外布的,墙皮早就脱落斑驳得不行,6层楼构造,每层楼有两户人家,对门的结构。
早些年住进来的都是厂里的职工,后来有些职工的孩子长大了,接他们去新房住,老房子就空置了下来外租出去,但也仍有些职工因为各种原因还在这些老房子里住着。
何伟抬起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眼睛眯了起来,这幢房子每家每户都装了那种的一格一格的防盗网,就像一个个蜘蛛网,在太阳底下闪着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