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陌生的晕眩感从四肢蔓延,罗令久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不是冻僵了,就算再冷,毕竟修炼之体,哪有这般虚弱,伸手推了沈慕今一把。
“出去。”罗令久声音低清,却不容置疑,“你快走。”
沈慕今神色一紧,仔细看她,人还是那个人,神情已经渐渐不同了,原本漆黑的瞳也虚浮一圈红色,妖异惑人。
沈慕今闪电出手,遏住罗令久脉门,沉声道,“什么人?”
丹樨懶洋洋看他一眼,不甚在意的开口,随手拂过去。
沈慕今被轻易甩开了手,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却腰背笔直,衣服狼狈了些,到底是天资卓绝,哪怕心里一丝底都没有,面上丝毫不见慌乱,“敢问阁下何人?”
丹樨和罗令久丝毫不同的两个人,就算用着同一张脸,也可以轻易分辨出来。
罗令久素日冷冷淡淡的,也就是在熟悉的人面前能有几分笑意,有几句话,别人说她冷清,沈慕今却觉得她乖巧得很。
丹樨......除了瞳孔深处的红色,神色也是慵懒随意的,带着几分不容忽视的傲气,眉梢微挑,嘴角几分冷峭的笑意。
似乎不是夺舍,沈慕今稍微放下了心,只是,一体双灵的事情,不要说见过,听都没有听过,显而易见的,罗令久是区于弱势的一方。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我暂时借她壳子一用,”丹樨随口道,“你寻个机会,取星河宗的量星尺给我。”
沈慕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是我门派至宝,唯有师伯......”
丹樨挑眉一笑,“随你,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拿不来我灭了她的元神就是,只是这样身体太不经用我还要费心找下一个。”
沈慕今心知她的话怕只是在威胁他却也不敢直接拒绝她,只能含糊应下。
丹樨活了几千年,纵然在丹鸟一族只算个幼儿,却哪里是他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能糊弄过去的,嗤笑一声,刚要说话,有守卫小心翼翼的敲了敲山壁,语气虽然恭敬,也带了不容拒绝的意思,“师兄,掌门师尊有令,不可久留。”
沈慕今深施一礼,“还请前辈手下留情,小子不胜感激。”
丹樨眉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置一言。
血脉之力在罗令久的经脉中缓缓游走,在丹樨漫不经心的引导下,千疮百孔的经脉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修复,比在凡世那次,快了何止一倍。
血脉之力在有心导引下,从来不可小觑,那滴丹鸟的心头血,以极快的速度游走全身,被经脉缓缓吸收。
只可惜,丹樨低哂,这究竟是罗令久的孽,还是祸?
总之不是福气就是了。
这具身体她要用,太差总是不行的。
凝碧崖灵气熹微,风却烈的很,仿佛能吹进骨髓一般,若不是腰间暖玉,罗令久恍惚认为,她会冻成冰雕。
下意识运转灵力,却愕然发现,经脉已经痊愈大半。
这样的异样,让她的心仿佛坠了千斤重石,往无尽深渊沉了下去。
凡世的丹药来向成谜,效用已是让她惊吓,回到宗门灵力重新大量涌入,若不是她封了经脉,可能会比先前还要严重些,可是,那些千穿百孔的伤势,居然快要愈合了?
是什么?
“你们还有何话说?”大殿上,不仅仅是星河宗的掌门和峰主,还有归云宗的几位长老,南城宗的掌门以及安家那位好奇技淫巧的小舅舅。
沈慕今站在下首,默不作声。
师父还要两日才能回来,归云门的人却气势汹汹的找上门来。
三日不见,罗令久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脸色甚至还好看了不少,只是,还是瘦,纤白伶仃的手腕虚垂在身侧,仿佛风雨中的细竹,虽摇摇欲坠却不曾折腰。
罗令久抿唇不语,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如何说。
那些往日里,对她慈眉善目的长辈,眉间带了凛冽的冰霜,仿佛她就是那洪水猛兽,妖神临世一般。
“戕害同门,暗习妖术,违我星河宗大忌,更是伤了归云宗掌门,罪当万诛,你可服气?”戒律院是独立的一堂,虽和掌门同在一峰,却并不受掌门管制。
此刻说话的,正是戒律堂的堂主,李长老。
我当然不服,只是,罗令久并没有反驳。
就这样吧。
罗令久静静地的想,唯一的担忧大概就是,走的时候答应皇帝半月一定回去,若是回不去,皇帝可会迁怒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弟弟?
太后是什么人,她不清楚,皇帝虽然看起来自身难保,收拾一个罗家却也不费什么。
她隐约有些猜测,虽有些不寒而栗,却也不曾怕过,若不是她,总会是别人,若是别人,还不如是她。
大厦将倾,她虽然不过千万人之中的一人,却也是愿意以一己之力担下这个重任的。
哪怕千人所指。
凡世几十年,便是万人唾骂,与她,也没有什么太大伤害,不过替皇帝扛一个弑母的罪名,若皇帝肯保她家人完全,她再无不可的。
她比他们,都合适的多。
或者,或许皇帝惧怕的不是这个罪名,而是没有人能杀的了她,太后的诸般试探,她都明白,所以从不与她多话。
浑水可以摸鱼,若被看的太清楚,怕是不太好。
所以她沉默,不发一言,不反抗,让太后摸不清她的底细。
如今,罗令久遗憾的想,怕是做不到了。
星河宗里,哪里还有她说话的地方呢?
不但是各位长老,就是她自己,也有些惴惴不安,唯恐一招不慎,伤了世人。
算了。
沈慕今神色一沉,抬步上前,正要开口,罗令久静静道,“弟子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