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显露出说话人的声音,许悠悠借着灯光看清了他的脸,此人相貌平平,唯一双细眼布满血丝,露出凶光,嘴角向上挽起邪笑着,一颗硕大的黑痣点在旁边将整张脸映得丑陋。手里握着的线赫然是连在赵意身上的。
许悠悠只觉心里一阵恶寒,偏头去看向程墨,他明亮的双眸从进门开始就变得冷峻,神情淡漠的直直盯着青辰,简单的向她说明此人百年前曾是观里的一名弟子,后因修炼邪法被逐了出去。
“哼,逐?那是我自己走的。程墨,你一人得道,不死不灭,我们却仍旧在生老病死边缘苦苦挣扎,修仙又怎么样,邪法又怎么样。只要我能永生,就是正法。”
青辰冷笑肆起,语气中怨恨强烈,双手也激动的用力颤动,牵引着线拉扯赵意的身体,赵意嘴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许悠悠紧张的叫着赵意名字,引得青辰又是一阵狂笑不止。
“永生能够如何,不还是要经历人世的纷纷扰扰,何以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成全你。”与悠悠的慌乱无措不同,程墨越发的沉着冷静。
青辰哼了一声,咆哮得嗓音变得尖锐:“区区几个凡人何足畏惧,魔尊赐予我长生的力量,我只不过为了报答。程墨,你护不了她的,这只是一个开始。”双手又是猛烈的上下翻动,赵意痛醒过来便立即昏死过去。
程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举起长剑指向青辰,剑身流动着锐意的精光。“护不护得了,我说了算。”随后一手施展法术,一手操纵飞剑快速的斩断青辰手中的线,赵意无力的垂落在床上。
许悠悠急忙走上前去查看他的状况,才惊觉连着身体的根本不是线,而是从身体里抽出的筋络,赵意整个人都被血水染透,非常虚弱。
她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的落下。心中好似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滞涩不已。她虽时常躲避他,可他仍是自己短暂生命中重要的亲人,不想却是被自己连累了。
赵意听见她的哭声,困难的睁开一条缝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她,怅然所思。她从小也这般爱哭,被人欺负后躲起来暗自哭泣,每每找到她也是这般我见犹怜的神情,圆圆的大眼睛浸着泪水,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猫咪,心中闪过不忍,努力强抬起臂膀蹭了蹭她的脸颊,想为她拭去泪水。
“不要哭,不要难过,许悠悠,我还没死呢。”他的缓慢吐出模糊不清的字眼,似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许悠悠赶忙低头贴近他才勉强听清后一句,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点了点,用袖子擦掉泪水。
她刚想问他觉得身体怎么样,突然赵意一个用力抬起身,将她撞开跌到在地上,她顾不得痛意立即起身去看发生什么,只见赵意整个人掉入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焦急的伸出手想拉出他,奈何速度太快也因刚刚的撞击错失了机会,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意微笑着对她说了句对不起,就消失在黑暗里。
程墨见状跃落到她旁边,揽着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厉声呵着:“小悠,快摇角铃。”
漩涡里争先恐后的伸出几双硕大无比褶皱的手,指甲尖长。倘若刚才程墨反应不及时,她恐怕已经被那丑陋的手拽了过去。
心下一凛,恐惧也随之狂涌,手忙脚乱的掏出角铃使命晃动,脆耳的铃音使得青辰跌落在地,漩涡里露出的手也害怕的缩了回去。只转而露出一只铜牛般的眼睛观察着他们。
剑光飞起,程墨已运剑劈了过去,那眼珠瞬间爆开,响彻起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许悠悠一怔,那漩涡已消失不见。
“小师叔,我知你为人善良,你放过我吧。”青辰孱弱的声音响起,许悠悠匆忙转头看去,程墨已眨眼之间挥剑抵住了他的喉头,青辰虚弱的躺在地上在做最后的挣扎。
“歪魔邪道本就天理难容,青辰,我不杀你,你自有你的去处。只是你不该帮着狅奦,还妄图利用那些低等的傀儡将她带入混沌魔界。哼,你一身修为我都将会废去,余生你便只剩下忏悔。”
程墨声音清冷,不夹杂一丝情绪,凤眼微眯,不怒而威。话间左手轻挥,青辰的身上冒起一阵黑烟,散去以后他原本年轻模样荡然无存,此刻露出干瘪的苍老的身体,满头白发。
青辰沙哑奋力的嘶喊着:“魔尊终有一日会归来的,容器他势在必得。被吞噬的男子只能算一个小小的游戏,程墨,纵使你慈悲这些凡人,这次,你也无计可施。”随后重重咳嗽了两声晕倒在地。
许悠悠看着眼前的景象,惊魂未定的滑落坐在地上,程墨放下剑蹲在她身前,将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得背,黑眸里神情涌动。
她脑海里闪过今天到这里发生得一切,心下沉沉,想起赵意与自己的过往。儿时稚嫩得孩童每每都能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找到自己,变着戏法的逗她开心。而因为自己他也被一同孤立,却还是时时刻刻保护自己。长大后不帅气却清秀无比的温雅模样,也曾让她误以为喜欢上他。而就在刚刚,又因为自己,坠入深渊。
越想心里越发的刺痛,沉闷的透不过气,低声问着程墨赵意是不是回不来了。程墨轻轻叹了一声,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膛,小小的人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随后发出嚎啕大哭。
她真的感到害怕,胆小怕事的她向来都是能躲则躲。现在不仅躲不开,还无力对抗。前方的道路不仅未知更是危险重重。
哭声持续久久未停,泪水打湿了程墨的衣衫,程墨腾出一只手轻柔着她的长发缓缓说道:“小悠,方才得漩涡连接的是混沌魔界,我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况。他本身虽很虚弱,却没有伤及根本。狅奦目标本意是你,或许在得到你之前,都会有转机。只是小悠,赵意身上的气息与常人有已,我探究不出是源自哪里。”
“转机?是代表可以救他吗?”许悠悠只听见了转机二字,心里燃起了希望,停住哭声,惊喜的问着他,全然没有在意他最后的一句话。
“事情没有定数之前都不能准确的下结论。尽管一切都是我的猜想。也不代表不无可能。小悠,他对你很重要?”看着眼前的小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瞬间化为期待,程墨内心漾起微酸。
在她还未出生,自己便知晓她带着魔气,是狅奦的分身制造而来,于是开始接触许芹子,想借此找到消灭分身的办法。可当知道许芹子难产丧命时,也未寻得方法。他怜悯的同时又觉得也松了一口气,或许不出世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那年崔玉带着被魔气缠身的她上山,他惊讶于自己的失算,也重新算到她极有可能会让狅奦重获昔日的巅峰,或者更甚。他本意是彻底消灭她断了狅奦的痴心妄想。
只是当她弱小无助的手握住自己的那一刻,一种异样的柔软也悄然而生。那几日一向果断的他也陷入纠结彷徨,一遍一遍问着自己该如何。而最后,他拿定主意剜了一碗心头血,压住她的魔气。又用修为与一滴心头血化为禁制注入许芹子的莲花玉中,用来切断她与狅奦的联系。
一碗心头血耗费他几百年的修为,虚弱的在道观里修养,那段日子,她黏他黏得紧,只有他抱着才不会哭。他的内心也是越发对她柔软。一年后崔玉连夜将她带走,他也深知自己这样太过异常,以至于开始强迫自己冷眼旁观,却还是时常借口观察禁制为由躲在暗处观察。
当禁制破裂,他第一时间察觉,快速的解决掉与自己纠缠得魔族,幸好还算及时。而后与她近距离相处的短短几天时间,看着她明亮的双眸,黄鹂一般的声音,强压多年的柔软化为涟漪狂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