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各个夫人小姐的院子皆有序落锁。
“小姐,咱们院子里落锁了,睡吧。”青鱼铺好床铺,拿着把蒲扇,轻轻扇着。
“哟,青鱼这是哪里来的扇子呀?怪新鲜的,哪个小厮送的吗?”
青鱼知道青霜要说什么,左不过就是她母亲管的门前送人的大爷手里常拿着一把这样的扇子,于是自顾自的扇风并不接她的话。
夏夜闷热,与此同时,当家主母白氏正坐在床前,握着犀牛柄圆宫扇,给九岁的女儿和七岁的儿子打着凉风。两个孩子都已经昏昏欲睡,不妨当家老爷谢盛挑帘而入,将两个孩子惊醒。
谢盛面色不虞,看着两个孩子都在,让他们奶娘进来,将两个抱下去。
白氏体贴的给谢盛宽衣,“老爷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子又回来了?今天小宝跟阿远两个孩子,还念叨老爷来着。阿远跟我说,今日在学堂上,老师还夸他了呢!”
谢盛依旧沉着脸,一言不发,等人都下去了,才将白氏的手一把推开。“看你做的混账事!”
“我说呢,今晚怎么炸呼呼的回来了,好事哪能轮到我呀!”做小伏身继续道,“老爷指的是哪件事?说出来也让我听听,是谁又在老爷面前跟我滴眼药了。”
白氏善妒,谢盛早就容忍已久,往常好歹里子没有总有面子,可恨如今是面子也没有了。“哼,哪一件?你到底还做过多少,我不知道的肮脏事,你若再如此,执迷不悟,为了我谢氏门楣,我也得把你休了去。”
“好好好,纸笔在那里放着,今晚就写好,明天咱就开宗祠,也不劳烦老爷动笔,我这就自请下堂而去。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三媒六聘八台大轿的把我娶进来,这些年身上的钱也给谢家搜刮干净了,就开始嫌人碍眼了。罢罢罢,”
“母亲,父亲,小宝睡不着。”怯怯的声音来自于门外的谢四小姐。谢四小姐叫谢道年,家里人都叫她的乳名,小宝。
小宝其实挺害怕父亲和母亲吵架,可每到这个时候,奶娘就会悄悄的抱着她,将她放到门前,让她跟父亲说话。往常她来,父亲即使有再大的怒气,也都会压下来的,可是今天里面却传来了,毫不掩饰的怒气,“四丫头身边的人是死的吗?她夜里一个人害怕,就放她一个人睡觉吗?”
“老爷何苦对孩子撒气,好歹看在是你血脉的份上,给小宝一条生路吧!”
“白金桂,简直是粗鄙,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如果你还念着你的一双儿女的话,想着他们的前程的话,就请快快收手!”这些年谢盛早就连吵都不想跟白氏吵了,今夜要不是在魏姬那里听说白氏克待嫡长女的事迹已经在京都传遍了的话,他也是一面都不愿意看白金桂这贪财丑恶的嘴脸。
“快快住手?妾身愚钝,还请青天大老爷老爷,明示!!!这次又是让我伺候你的妾室呢?还是让我多多照看你的庶子庶女?不对,青天大老爷是从外面回来的,那这次总不是让我伺候你的外室吧?”
“不可理喻,无可救药!就凭善妒一条,把你休了绰绰有余!”
“呵,感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如今管家权也交给大姑娘了,老爷要是让我照顾你的外室,还是去找大姑娘吧!”
让自己的女儿替自己照扶外室,是个男人都会羞愧难当,谢盛也不例外。
安宁菊轩内,青霜拉住胡奶妈,幸灾乐祸道,“奶妈,你听说了吗,咱们这边一落锁,老爷就一脸不善的进了落霞居,落霞居又要倒霉了。”
胡奶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了指里头,小姐睡了,声音小点。
青鱼即使平日里人都说她稳重,那也只是跟青霜对比起来,听说她们安宁菊轩的死对头倒霉了,也是满脸兴味的凑过来。
青霜点头如捣蒜,压低声音道,“胡妈妈,你常去落霞居,昨天不是说还有个新鲜花样要给赖妈妈的吗,趁现在送过去。”
青鱼也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胡奶妈。
“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老爷黑着张脸进的落霞居,这事早就传遍了,你今天看落霞居的笑话,落霞居明天就腾出手来治理你,咱们小姐吃的亏还少吗?这还上赶着去给把柄?要我说今天你二位先好好睡,等明天了,去问问大小姐身边的丫鬟,樊乐阁那边总是清楚的。”
青鱼跟青霜歇了心思。
“呜呜呜,消息不是一手的,不甘心。”
三人在外面说话的功夫,里面的云鸾眉头紧皱,陷入梦魇。
四处都是海棠花画,一个裘衣男子,剑眉紧皱,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忽然那个男子死死抓住云鸾的手腕,“我终于找到你了!”
云鸾大惊,混账!狠狠一屈腿,转身就跑,男子痛苦倒下,铁一般的双手牢牢禁锢住云鸾脚腕,就跟两个大铁环一样,云鸾身体前倾,来不及收势,狠狠摔倒在地。
咦?不疼?在看周围,模模糊糊,隐隐约约,是个梦啊!
梦里越是想看清楚一件东西便越是模糊,男子的脸由清晰变为朦胧,周围一切淡去。
“你又要离开我吗?”声音如压抑到极致后大爆发的前兆。
啊,压低急促的一声,云鸾猛地坐起来,身体紧绷,一副应激后遗状态,冷汗如瀑布般从每个毛孔渗透出来。外间三人窃窃私语通过帷帐传进来,一帘之隔,两方天地。
同样两方天地的还有樊乐阁和落霞院。
月姨娘在谢府是个传奇人物,她是良家女子,在青楼卖艺不卖身,与谢盛少年相识,就跟戏文里的一样,自古风流公子总欠风流债。
当然月姨娘的传奇之处主要有三:第一,以娼妓之身让谢府明媒正娶做妾;第二,在以诗书传家的谢府生下了庶长子和庶长女(非一般人能做到);第三,有自己的田产铺子,在银子上不受当家主母的摆布。
现在,月姨娘跟自己的长女,谢道莲在一处嘀咕。
“母亲,果真父亲去找落霞院的麻烦了。”
月姨娘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白氏愚鲁,又满身的铜臭气息,老爷自然是不喜欢她,更何况,做为当家主母,暗算原配嫡女,本来就继母难为,更何况如此恶毒的继母,只要老爷没傻,只要老太太还在,白氏就是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