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历3471年。
今年的秋日来得似乎有点快,每个人早早穿上了兽皮禽羽的棉袄,即便深夜天衍城也是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帝殿之巅,占星台。
紫帝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帝宫外的街道其乐融融,人声鼎沸。
高处风也大,还有点凉意。
烛火在夜风中摇摆不定,帝袍在夜风下轻轻飞舞,垂落着的耳边鲜红发丝也被吹得有点扰乱。
拂过耳边碎发,紫薇偏过脸,紫瞳瞥向后方。
“狙又卿,你继续。”
“呃…是!”
狙又回过神,赶忙回应,看起来有点慌乱。
紫薇注意到这一点,略感疑惑的皱了皱眉:“怎么了,风寒?”
“呃……臣无碍,只是刚才…”狙又抬起脸,洋溢着笑意。
“只是刚才想到了开心的事。”
闻言特意看了他两眼,特别是那洋溢的莫名笑意总感觉怪怪的,但紫薇没多说什么的偏回头。
“继续吧,还有什么灾祸。”
“是。”
轻轻点头,狙又直起身,如同儒雅作诗的公子般,只手背负,一手拿着奏文轻轻出声。
“3月27日,涛分域有荒种潮流涌过,途中有四座大型城池被踏为废墟,略估有七十三万人死亡。”
“8月14日,青林大域地底有大荒种翻身,大地颤抖,无数山林崩塌,略估有四千五十一万人死亡。”
“6月2日,落云域遭受……”
晚风还在荡漾,月光悄悄从云间冒出,狙又的声音似乎也在变轻,声线变得温柔。
月霞透过孔门落到她身上,帝袍上的镀金铭文散发着淡淡微光,令人无边遐想的身材正肆意绽放着。
为此时,他这个唯一的观众。
紫红的帝冠顶下,鲜红长发在夜风飞舞,她那迷人妖异眸子下,似乎一直带着淡淡的忧愁,在无情的帝威中更添几分独特气质。
如惊艳于暗中盛开的紫雨兰。
高贵,迷人,妖异,丝丝清纯,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
不知道什么时候,狙又停下了禀奏。
「太美了…太美了……为何如此的完美……」
「这真是人间才有的女子吗?简直如同神女……」
「具传言称,紫帝似乎还在等前朝嶙帝…」
「嶙帝……」
一个突然的想法冒出,狙又思维朝着另一个方向滑落。
紫薇正在发呆走神,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察觉,偏过头,看他那比自己还呆呆的样子,特别是那股看起来特别温柔的嘴角,莫名泛起了恶心。
紧凑眉头,开始不满:“狙卿,你在笑什么?”
猛地回过神,这次他显得自然,轻轻摇头:“我想到了开心的事。”
紫薇:“……”
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紫薇回过头。
“继续。”
“是。”
狙又笑容不减半分,甚至还隐隐更加灿烂。
作为陪伴紫薇最久的大臣之一,那深深回眸他读懂了,意思大致就是——如果在这样玩忽职守,那么就撤了自己职位。
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笑得开心。
因为……
虽然她是镇压了一个神魔时代的帝王,但同时也是一个女人。
似乎,还是一个在感情上十分单纯的女人?
狙又嘴角划开了弧度,看着她月下背影,嘴在笑眼睛却微微眯起,而因为发呆紫薇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嶙帝……呵。」
接下来回到了正常的流程,在那视线下一字一字讲完最近的地域灾变,狙又作完礼就不停留的自主先行告退。
全程紫薇在没说一句,一个人就在占星台眺望着远方发呆,在他走后才眼睛动了动,没回头的侧移望了眼。
“……恶心,不舒服的感觉。”顿了顿,她疏懒的瘫在占星台边,唇边呢喃。
“九嶙……”
不知道多久,紫薇背靠支柱的坐地上,抱着膝盖,三千青丝垂落了一地。
银河在天际闪烁,从这端滑落到地平线边境山脉。
紫薇静静看着这片银河,从哪闪烁的无数亮银中找出星辰历上的星辰归属,又一个个排列着,无声读出星辰的名字。
某一瞬间,似乎九嶙就在身边嘲笑自己还不会数星星,而自己则在委屈吐槽那恒沙一样的星星该怎么数。
“九嶙!”
猛地抬头,夜深人静,附近没有一人。
紫薇怔住,半响才起身,走了几步整个人消失在了占星台上,仿佛从未出现。
帝主寝宫后山,万米之下。
紫薇站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巨门前。
指尖轻轻抚摸着锈迹,青铜巨门无声无息敞开,刚好一个人可以通过的缝隙。
踏出脚步,紫薇身影消失在门缝后的黑暗中,青铜巨门缓缓合上。
黑暗中行走,步步星光。
无数紫芒在脚边冒出,有升向高空,没多久就化作了一片紫彩星河,勉强照亮这片空间。
没什么高大尚的事物,只有一望无际的零碎枯骨,以及中央一口巨鼎。
巨鼎下泛着炽热,空气中隐隐有大道之作的念诵传来,显得神异,也是这片昏暗空间唯一的那一抹光。
巨鼎之大,可容纳一座大棺。
棺被几根锁链悬挂在空中,刚好触及巨鼎内翻涌的药液。
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棺盖上有个人影正安静躺着。
年轻俊美,正是被称为已经在神魔战中消失的前朝嶙帝,被封为人族第一神的他仿佛在沉睡。
棺盖的符文流淌着某种能量液态,顺着轨迹源源不断的奔向九嶙身下。
紫薇来到身边,弯下腰轻轻拂过他的脸廓。
“九嶙……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已经会数星星了,星辰历七千四百二十一万三千零五颗,包括五十六万九千八十八个星座编排我也会了。”
“你什么才能醒来,我现在也已经不在以前那么傻乎乎了。”
“在你睡着时我接替了帝王位,真是抱歉啊,话说也没想到做一个族的帝这么难啊……”
“九嶙你知不知道,整天简直累死,真的好累……
好累…
累……”
紫薇呢喃着不知不觉趴在九嶙身上,眼前开始模糊,几乎无声的嘟囔。
“九嶙……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我…好想你……”
绿莹莹的药液静静流淌,紫芒在空中无意义的飘游,轻轻的呼吸声在这个密室回荡。
“人族…我来帮忙你…休息……”
……
在伟大的璀璨于视界下也是渺小。
九荒,人族命名的芜荒大界。
深夜,戈壁上漫天风沙,几只异兽正在其中警惕四方。
一个比其他异兽更加高大的异兽站出兽群,低音炮的沉声咆哮。
“吼———!!你穷碧一族真的跟穷奇和穷良联合,敢对我族动手?!”
随着领队站出列,附近的异兽也在威慑性的低吼助威。
“嘎嘎嘎嘎——”
风沙中,一坨影子正在逐渐呈现,看上去似乎长着两对翅翼,足部与昆虫的足部类似。
并且眼睛细密,在黑影下额外明显,泛着红光。
领队异兽目光一凝,猛地看向那边重重跺脚,地底瞬间凸出一根巨大地刺,其上熔岩还不停的顺着裂缝流下。
在地刺钻出的下一刻,那片区域的风沙瞬间形成真空地带,领队看了两眼默默望向四周。
那个地方,没任何生灵的影子。
“嘎嘎嘎嘎嘎——!”
尖锐之音突兀停顿,下一刻带着浓厚嗡鸣的声音传出。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出现吧?逆闵微都这么傻了吗噶嘎嘎嘎嘎嘎——”
“吼——!!”
恐怖的咆哮自领队异兽响起,在咆哮声无数风沙瞬间消逝,同一时间声音停下。
领队异兽脚步虚浮,身子晃悠两下猛地回过头,死死盯着身边同族。
“快走!!给长老传递消息!”
“可是大哥你……”
“走!!”
“不!要走一…”
噗——
一颗染血的狰狞头颅在石地上滚了两圈,在刺眼的血痕下来到它的眼前,对方兽眼中还带着决然。
愣了愣,它抬起头,正好赶上最后一个身影倒下,血在眼前挥洒向空中。
“吼————!!!”
无能狂怒的咆哮中,风沙再度出现,这次没有了神韵的抵挡,在第一波风沙颗粒下就被剥了表层皮肉,深可依稀见骨在血肉中。
似乎是威胁没了,风沙后的穷碧也显出身影,半昆虫半兽的结构,周身遍布碧绿荧光纹痕,却相互完美融洽,仿佛天生如此。
“噶嘎嘎嘎嘎——”
尖锐的笑声从对方嘴里传出,密密麻麻的眼里带着浓厚嘲笑。
“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总——”
噗呲——
骨肉分离的声音响起,漫天碎肉中,那只逆闵微的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穷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撕开了它的上半身。
眼中还带着茫然,破破烂烂的头颅在这只穷碧有意操作下,特意滚到看起来领队的穷碧面前。
穷碧冷冷撇了眼头颅,随意踩碎,汁水飞溅。
舔舐足部沾染的血迹,穷碧领队满足的嘶鸣两声,随后看向远方。
“下一个……大族,皇霖。”
“不知道它们的味道怎么样呢噶嘎嘎嘎……”
随着嘶鸣与低吼的交响乐,几只穷碧眼中红光绽放,划开了这片夜色。
也划开了这片平静的池水。
史称为…
——《万族之争_劫起》
【著:荒古神朝】
残记。
…
…
九荒纪元中期,开端。
从创造之初到现在,桌面大小的大陆于纪言眼中迅速繁荣着。
从几大最初法则生灵逝去几个,而诞生的《起始时期》开始。
在到诸兽繁衍,逐渐遍及整个大陆的《初纪时期》。
再到人族第一个获得文明底蕴,而开始的《大荒时期》。
没有特意操纵时间流逝或者时间感,纪言在短短三十七年看完了过去生灵一切事迹。
并作书,写在了一本看起来十分简约笔记本上,作为记录。
时间漫漫如长夜,总得找点兴趣爱好不是?
更何况,自己亲手来记录,也蛮有一种养成的成就感,以及史诗感?
根源似乎万年前玩得很疯,现在也还在睡觉。
纪言收回眼神没有打扰,指尖转笔间钢笔突兀消失,轻轻合上笔记本抛向空中,笔记本自动飞向不远处的书架。
又重新调了一杯牛奶咖啡的流程后,才来到大陆板块前,翘着二郎腿抿咖啡,眼中思索。
“所谓劫,只是一种不好的象征,也是自然的演变。”
“就像苹果不去碰它,也会自主腐烂,这对于苹果而言就是劫。”
“但同时,苹果的腐烂种子也会掉落,发根生芽重新长成一棵大树,结出无数的苹果。”
顿了顿,纪言放下咖啡,似乎抓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到。
最后摇摇头,草草得出结论:“一个既定的因果顺序,一个轮回的终焉与开端。”
“所谓的破而后立就是自终焉中重生,焕发新的生机,在无尽的轮回中不断前进,最终无数次超脱吗?”
“……麻烦,懵懵的。”
揉揉碎发,纪言睁开眼。
“回归正题。
“在往往……”
在往往岁月中,十几亿年的底蕴铸就了无数的天材地宝,所谓吃一口就能抵达人族神序的神药至少不下于千种。
甚至天材地宝已经满足不了食物链顶尖的大族,他们的目光,投向了天材地宝更上位的天地造物。
并论之为…
——天源
某,觉醒最古生灵血脉记忆的大族最长老者,以腐朽的声音缓缓开口。
“依稀记得,天地初开,有无数难以理解,却又充满无数天地本质之物在那之中孕育喷发,由此诞生了这世间万物。”
“遍布无数的法则与本质,那些最古生灵称之为,
天源。”
“甚至,天外还有模模糊糊的身影……”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禁忌,无力眯着的兽瞳开始不受控制的睁大,好像在前方看见了什么,喃喃自语。
“难以观测,难以理解,难以描述,难以想象,难以至理,难以本质,难以伟岸,难以…
难以…难以……
难…”
说道最后,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灵魂与意识肉身,自身的一切在溃散的边缘,剧烈扭曲重组颤抖着,却又被某种力量强行维持在那一条死线。
“难…难……”
像卡壳,他目光呆滞茫然,一直这样低声呢喃,下方一群异兽都在担心,纷纷发出呼喊。
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后,猛地抬起头,狰狞而苍老痕迹的脸廓痴痴一笑,张开嘴,轻轻吐出,仿佛顺着本能的几句话。
“祂,就是一切,就是万物本身,就是所谓的一切,就是无限就是至高,是无穷无尽的起源与终焉之主,是真实的道理本质,是一切概念缔造之初——”
“祂,就是吾等至上的【天】。”
“天———”
砰!
随着话音落下,他的庞大躯体猛地炸裂,没了他的控制,空间中无尽的金色鲜血弥漫极致的恐怖,无尽空间裂缝如蜘蛛网扩散,幕后的虚空开始隐隐浮现。
几位大族的王开始招呼着逃离,但没来得及反应,只一瞬间就死了半数以上无论强弱者,甚至大族的王也当场被沾染化为灰烬消逝。
也是一瞬间,一切金血都仿佛从不出现般,瞬间消失,化作于无。
在场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从此一座被称为《禁忌天言》的石碑被屹立在这方禁地中央。
谁也不知道上面到底说了什么,也许是某种观想图,也许是某种毁天灭地的功法,也许是一个镇压万古的功法,也许是他们族盟至宝。
为此,甚至还引起了其他大族的窥探,族盟平静放开大门,最后客人都沉默离去,并加入了族盟一员。
此族盟,也就是现在九荒食物链最顶端,九荒第一个也是当今时代第一个最恐怖的大型组织,整个世界天花板层次的…
——《天祖》
……
随意记完几笔,纪言丢开笔记本,继续看下去。
天源,也就是世界之初的纯粹本源沾染糅合万物后,开始不纯粹的能源。
即便不在纯粹,也是生灵极度渴望的事物,究极之物。
凡天源镶嵌融入之物,已经可以称之为天地奇宝至宝。
因从一诞生就注定生而神圣,命名前缀——【圣】。
圣材圣血圣药之名,作为一切的顶端称谓,与人族想法不谋而合。
荒种虽然没有人族文明那么文化璀璨,但也诞生了独属于自己的文明体系,最多带着点点蛮荒原始的氏族风格。
依旧还是弱肉强食,强者自强,强者拥有一切的自然最淳朴道理。
于是为了变强,也因为那天言而产生的担忧,开始了或暗或明疯狂的搜寻圣材。
而一些圣材维持着一方天地的平衡,被强行取走,平衡乱去,为那一方天地带来无尽的自然灾祸。
搜遍全大陆,也只找到二十七道圣材,同时也带来了二十七道生灵绝地。
生灵绝地因为恐怖的自然天威,又在时间下万物逐渐演变,而成为了后世的二十七大禁地。
这场收割的风潮也影响到了下族子民,加上实力本身就是一种资格,一种身份的象征。
修炼者,或多或少都有了点求道瘾,而圣材和部分神材天材地宝等会带来接触,窥探,甚至直面大道本质的视角感受。
于是,九荒第一次出现了全族热潮,无数神材惨遭波及,短短千百年间就已经消失殆尽。
十几亿年的底蕴就在短短千百年间化为泡沫。
期间也有为了争夺而大打出手的事情发生,已经成为习以为常的常态,种族仇恨悄然堆积在内心深处。
当热潮结束,世间再无神材与圣材,残留下来的点点奇珍异宝也被下位族民瓜分。
最后,因为一个讲道的意外,世界提前陷入了没有资源分配的处境。
所幸的是,天道概念还没出,否则。
——世界本质,应该资源更多吧?
环境影响,未来远视。
全大族都陷入了没有资源的隐隐不安,求道瘾也在不安下逐渐躁动,存储的资源加速消逝。
没多久,顶级资源最快见底,大族的目光望向其他林立的大族们,舔了舔嘴唇。
此劫,也就这么简单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