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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不!”西奥妮哭喊着,泪如泉涌。她一手托住塞恩的脖子,将他平放到地板上。他胸前那个深深的、猩红色的创口吓得她目瞪口呆,伤口边缘还闪烁着黑魔法的金色微光。创口仿佛随他的呼吸,渐渐缩小、缩小。

“茴香”在她身边呜呜叫唤,一种空洞的、纸质的叫唤。西奥妮颤抖着,看看小狗又回头看看塞恩,时间每流逝一秒,他就越苍白一分。

她忽然站起来,直奔书房。冲出厨房时,还撞到了横在路上的椅子。

她爬过门厅里满地的碎石烂瓦——那曾经是前门。奋力扑进书房的她心绪纷乱,双腿发麻,手心直冒汗。她奔向放纸页的书架,胡乱翻着,抽出一页厚纸。虽然不是最厚的,但她没时间精挑细选了。

她跑回餐厅,被四溅的血迹滑倒,跌跪下去,痛得她龇牙咧嘴。她索性就跪在那儿,把纸放在地板上,开始实施折术。她不知道这种折术的咒语——她也不可能知道——但她必须试一试。

在脑海中,她将塞恩灵动的手指浮现放大:他的鸟、鱼、预见之盒,还有房里到处摆放的那些纸雕和纸链。她甚至回想着在学校上过的几堂折术魔法课的内容:半点折术,全点折术,那些她不知道名称的折术。不管折什么,关键是把边缘对齐。

她把纸页对折,再对折,折出一个正方形后,开始像塞恩折鸟儿的长颈那样叠。折好这一步后,她开始按照自己脑海里《人体解剖学》上的图案折叠。然后,她停下了动作,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一颗心……

她爬向塞恩,靠近他前胸渐渐闭合的创口,对着那颗纸做的心脏命令道:“呼吸!”

心脏在她的手里虚弱地跳动着。她把它塞进血淋淋的胸腔,刚收回手,塞恩的皮肤就完全合拢了。

魔法师没有动。

“醒醒啊!”她哭喊着,手上全是他的血。她拍着他的脸,使劲抽打,然后把耳朵贴到他胸口。她听见那颗纸做的心在微弱地跳动着,像就快要离世的老人的心脏。

他还是没动。

“你必须活过来!”她对他大叫,眼泪滑过下巴,滴落在他胸口。如果连魔法也救不了他……她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西奥妮站起来,喘息着跑上楼,直奔藏书室。她一把抓起电报机,连通她唯一知晓的线路:魔法师阿维斯基。

她手指颤抖,迅速敲出信息代码,艰难地干噎了一下。

塞恩受伤立刻赶来十万火急血割者偷走了他的心

她敲完后,退了一步,仿佛电报机就是一具尸体。她双手捂嘴,压住哭泣。

“茴香”在她脚边吠叫,蹬着四只纸腿,发疯般跳跃着。

西奥妮低头朝“茴香”望去。小狗见她注意到了自己,立刻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走廊。西奥妮跟在后面,一路跑下楼梯奔进餐厅。没等她看见塞恩,就先听到了急促的呼吸声。

“塞恩!”她大喊一声,跪到他身边。

他看起来就像死了一般,眼睛眯成两条细缝。苍白的皮肤下,看得见一条条血管。他抬了抬手,又垂下了。“窗户,”他说道,绷紧的喉咙挤出每一个字,“第二条……链子。去拿……”

西奥妮跳起来,跑回书房。她清楚地记得那儿的窗前挂满了纸链。她从左边开始数到第二条,扯下来。这一条是用魔法折出的三角形,紧紧扣在一起。她还扯下了从右边数过来的第二条椭圆形纸链。

她急匆匆跑回餐厅,把链子拿给塞恩看,问道:“是哪一条?”

他虚弱地动了动下巴,指向三角形串起的纸链,低声说:“缠在……胸口。”

西奥妮紧捏着纸链一端,靠向塞恩,把链子塞到他身下,从另一边拉出来,再把纸链两头交叠起来。

“驱痛。”塞恩虚弱地发出命令,纸链慢慢缠紧。塞恩深深吸进一口气,咳嗽起来。

西奥妮帮他抬起头。他咳了一会儿停下,睁开眼看着她。

她倒吸一口凉气。他的眼睛……

眼里的光亮消失得无影无踪。

灰蒙蒙的,毫无生气。毫无生气的、玻璃似的眼睛。

泪水重新涌进她的眼眶。

“我给魔法师阿维斯基发了电报。”她说,每个字都在喉咙里颤动,“她马上就来。会有人来救你的。”

“非常明智。”他虚弱的声音几乎没有语调,“住得最近的医生……也很远。”

“哦,天哪。”西奥妮轻声说,拂开塞恩额头的几缕乱发,“她对你做了什么?”

“里拉……摘走了我的心脏。”他说道,语气平淡,就像在讲解课本。

“我知道,”西奥妮的声音很小,“可为什么?”

“她想阻止我……”

“……阻止你?”

塞恩没再继续。他玻璃般的眼珠在眼眶里缓缓转动,毫无表情地看着屋内。

西奥妮不断抚着他的前额,拨开缕缕黑发。“那是什么链子?”她问,侧过脸,在肩上蹭掉脸颊上的泪水。她得让他不停说话……

“活力之链。”他低声说,毫无神采的眼睛注视着天花板,“它能维持这颗新的心脏跳动,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纸做的心脏坚持不了多久,特别是做得粗糙的。”他说,“这条链子会让它跳动一天,最多不过两天。”

“可你不能死!”西奥妮哭了。塞恩对她的哭喊只是微微眨了眨眼。一滴眼泪滴落在他鼻梁上,塞恩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感知不到她的存在。“你还有好多东西没教我呢!你那么好,不能死!”

他没有回应。

西奥妮轻轻放下魔法师,站起来,踩着一地碎渣走到前面的房间,一路抹着淌个不停的眼泪。西奥妮从沙发上拿了靠垫,又从箱子里取出毯子,把这些东西垫到塞恩身后,想让他舒服点儿。她不敢挪动他。“茴香”坐在他身边,不停地呜呜叫唤,身后的尾巴着急地摇晃着。

日落两小时后,三个人艰难地穿过堆满碎块的走廊,来到餐厅。西奥妮都见过他们,至少其中两个她有印象。魔法师约翰·卡特,一位铁熔魔法师,还有魔法师艾尔弗雷德·休斯,赛普尔橡胶魔法师。两位魔法师都是魔法内阁的成员——卡特负责农业部,休斯负责犯罪管理。他们中间站着魔法师阿维斯基。

西奥妮的喉咙哭得又干又哑,尽最大努力复述了每一个细节,包括她在塞恩的预见之盒上看到的预言。她怀疑,很可能是自己不小心唤来了里拉,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别胡思乱想。”魔法师阿维斯基对她说道。魔法师卡特和休斯就着四根蜡烛的光亮,仔细检查躺在地板上的塞恩。魔法师阿维斯基继续说:“唯一能够操纵艾默里·塞恩未来的人,只能是艾默里·塞恩自己。”

魔法师休斯戴上一副橡胶手套,躬下腰,伸手按了按塞恩的脖子和前胸。西奥妮知道他是一位橡胶魔法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戴的手套有没有施过魔法?尤其是,他把用过的手套塞进了外衣口袋,而不是扔进垃圾桶。“毫无疑问,是血割术。”魔法师休斯低声说,“魔力强大。我认为必须派卫兵看守,以免他们再来。尤其要防范里拉。”

“卫兵?”西奥妮问,心跳加速,“什么卫兵?她为什么要伤害塞恩?她是谁?”

魔法师休斯皱起眉头,拂了拂他不长的白色胡须。阿维斯基把一只手放在西奥妮的肩膀上,“也许你应该去睡觉了,特维尔小姐。今天够你受的了。”

“不!”西奥妮哭着说,“让我待在这儿吧,和他在一起。我想帮上忙。”

昏黄的光线下,皱着眉头的魔法师阿维斯看起来老了很多,也高了许多。“特维尔小姐,你或许已经不再是塔吉斯·普拉夫学校的学生,但你仍在内阁的管辖之内。上楼去休息。这不是请求。明天一早,有什么情况我都会告诉你的。”

西奥妮觉得体内有什么崩溃了。她刻意绕过魔法师休斯身边,这样就能瞥一眼地板上的塞恩。他双眼紧闭。尽管昏迷不醒,但他的呼吸还算平稳。魔法师卡特跪在他身边,在笔记本上匆忙地写着什么。

她双手紧握在胸口,走过塞恩身边,一直望着他,走上楼梯。魔法师休斯在她身后关上了门,但她知道他没有钥匙,无法上锁。

西奥妮犹豫片刻,重重地踏着步子,蹬蹬走上楼梯,走向卧室。进去后,她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溜下楼,留心跳过会咯吱作响的第九级楼梯。

她坐在最后一级楼梯上,避开锁眼里透出的稀薄烛光,悄悄听着。

“……越来越近了。”魔法师休斯的声音很小,“记得吗,利里斯的追捕是艾默里报的信。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

“还有没有其他人也被袭击了?”魔法师阿维斯基问,听起来非常着急。西奥妮从未听过她如此焦虑。

“昨天早上,有人用类似的手段,谋杀了魔法师卡尔·托德。”魔法师休斯回答,“他和艾默里一样,也是一名追踪血割者的捕手。不过那次谋杀不是里拉干的,她……比同党利落得多。”

魔法师卡特说:“可我们只知道这些。自从去年他们抓走派普尔后,便毫无进展。你还记得我们拘捕伽本·苏特的时候,他说了什么吗?他当时坐在椅子上,像个疯子一样旋转……‘我们会通知其他人的。你们像动物一样猎捕我们,我们也会以牙还牙……’”

“今天这事儿,也可能只是塞恩和里拉之间的私人恩怨。”魔法师阿维斯基说,“除非我对他俩的关系了解得不准确。”

魔法师休斯把西奥妮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要走了。我要带你一起走。’里拉只说了这些。没有书信,没有仪式。派翠丝,我了解这个女人。如果只是为了复仇,她一定会弄出更大的动静。除非她是顾忌到西奥妮在场。”

“或许,”魔法师卡特插话道,“她终于学聪明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即刻完事儿。”

魔法师休斯说:“不,她没理由这么做。”他顿了顿,“她知道艾默里是财团的核心人物,他们都知道。他自己在财团也有投资。而且,她对他,一向……特别……感兴趣。”

财团?西奥妮想。她的脚开始抽筋,可她不敢动,还不能动。血割者,财团?

难道魔法师塞恩亲自监管着黑魔法?还有,魔法师休斯说的“特别感兴趣”是什么意思?

地板轻微颤动起来,有人挡住了锁眼的烛光。西奥妮屏住呼吸,但门并没有开。是有人靠在了门上,餐厅里的对话更模糊了。

“听上去,好像她打算离开英格兰。”魔法师卡特说,声音十分含糊,西奥妮几乎听不清,“也许还会离开欧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魔法师阿维斯基问。听得出是她靠在门上。

“先做记录。”魔法师休斯缓缓地说,“收集所有证据,给现场画图之类的。收集地板上所有里拉可能使用过的鲜血。”

“要不要去抓她?”魔法师卡特问。

“这要由议会决定。”魔法师休斯回答,听起来很恼怒,“我们必须先获得议会批准,接管这栋房子,派兵守卫。”

西奥妮攥紧裙子,先获得批准?到那时,里拉早逃得没影了。

“再等我们就抓不到她了。”魔法师阿维斯基说,好像她听见了西奥妮的心声。

“你必须明白,派翠丝,血割者全都诡计多端,”魔法师休斯解释说,“而且极度危险。如果他们碰到你的身体,就能从你身上抽取魔力。那是杀戮的魔法。没人能说抓就抓。如果她像特维尔小姐说的那样,消失在血云中,那么她现在会在半径三十英里内的任何地方。”

接下来是一阵寂静,西奥妮能听到耳朵里血脉的鼓动声。她感到脸很烫,眼睛刺痛。他们真的要任由那个女人逃之夭夭吗?

“艾默里·塞恩怎么办?”魔法师阿维斯基问,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见。

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后,魔法师休斯说:“尽我们所能,让他舒服些吧。”

不!西奥妮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尖厉的叫声在脑中回荡。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让他去死?

西奥妮浑身颤抖。她站起来,膝盖发出咔嗒的声响,她踮着脚上了楼。他们的谈话,她没法再听下去了。站在楼上,她又一次流下眼泪,只不过这次,泪水冰凉。

他就要死了。魔法师艾默里·塞恩没了心脏,就要死了。

走廊尽头传来“茴香”轻轻的脚步声。它停下,像真正的小狗那样舒展身体,挠了挠绿松石色项圈下的脖子。

西奥妮弯下腰,伸开双臂把它抱起来,轻柔地贴在胸前,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这一切都错了。

她停在自己卧室门口,没有进去,继续走到塞恩的卧室门前。她一手托住“茴香”,另一只手推开门,点燃穿衣镜前的蜡烛,看了看四周。

床上洗叠好的衣物被收走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西奥妮感到一阵战栗,抱着“茴香”的手臂搂紧了些。她走过穿衣镜、书架和透着夜色的窗户,站在衣柜和床头柜前,心不在焉地看着塞恩的衣物,里面有些还是她一天前才洗过的。在衣柜尽里头,她找到了塞恩的魔法师制服。制服是白色的,这是代表纸张的颜色吗?这是一件双排扣夹克,金色的纽扣,浆过的袖口崭新整洁,仿佛从未穿过。西奥妮忍不住想,如果塞恩穿上它,一定英俊潇洒。还好昨天他没穿,否则西奥妮一定会舌头打结,小鹿乱撞。

她皱起眉。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她从衣柜前走开。被她抱得太紧的“茴香”不安地扭动起来。她放下小狗,冰凉的手塞进口袋。右边口袋里有个东西扫过手指。

她从里面摸出一片微小的雪花,那是她当学徒的第一天偷偷揣进去的。她用拇指轻轻抚摸雪花上细小、脆弱的剪口,暗自庆幸没洗这条裙子。雪花感觉仍旧覆着霜,像真的一般。雪花,他为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不是吗?

摇曳的烛光中,她说:“我必须救他。必须。”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

西奥妮咬紧嘴唇,用手护着烛光,匆匆走出这个房间,小声叫“茴香”跟上。她穿过大厅来到藏书室,把蜡烛放到窗户下的桌子上。坐下后,她抓起一张厚度适中的绿色正方形纸,开始依照记忆折出一只小鸟。纸魔法在她指尖震颤。

她取出一页极轻的粉色纸页,叠了另一只,然后又做了一只白色的。她想象塞恩的手握住她的,引导她施展折术。她在烛光里眯起眼,确保每一条线都对齐了,每一抹折痕都是笔直的。

折出六只小鸟后,她发出命令:“呼吸。”忽然感到格外自信。

有五只鸟儿活了。粉红色的那只,她做的第二只,一动不动,看不到任何生机,只是一张折过的纸页。西奥妮心想,可能是在折叠鸟儿身体的时候,某个步骤做错了。不过,她现在没有时间复查了。

五只小鸟中,两只振翅高飞,一只在梳理羽毛,还有一只没有眼睛却盯着她看,最后一只在桌上蹦跳,惹得“茴香”汪汪直叫。西奥妮对小狗“嘘”了一声,找出一支钢笔,抽过一张白色羊皮纸。

她开始书写,笔尖流出的墨水迅速渗进羊皮纸里。她写得很快,却十分小心,避免犯下任何错误。她不知道,如果拼错了字,这个法术还会不会生效,或者语法错误会不会误了全局。她耽误不起。

写完之后,她对着鸟儿们说:“来,到这儿来!”她尽可能逼真地模仿着鸟鸣声,朝鸟儿们吹着口哨。

那两只飞走的小鸟降落下来。其他的靠近了些。它们在桌子上排成两行。

西奥妮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拿起羊皮纸念道:“有个女人闯进餐厅,她的头发是深棕色,眼睛是黑色。”她在脑海中勾画出当时的景象:里拉自信的模样,血红的嘴角翘起来,她把手伸进那瓶血液,指甲长而锋利。“她是个邪恶的女人,全身都充满邪恶。她的讥笑会惊醒任何醉汉,她的指尖残留着黑魔法的鲜血。”

故事描绘的景象慢慢浮现在鸟儿们面前,栩栩如生,正如西奥妮记忆中里拉的模样,而西奥妮的记忆像照片一样丝毫不差。里拉飘荡在餐厅中央。西奥妮集中精力,模糊周围的景象,让里拉的面容越发清晰起来。

“我要你们找到她。”西奥妮说着,驱散幻象,“一找到她就回来告诉我。能做到吗?”

鸟儿们跳跃了几下。这是她能得到的最明确的回答了。

西奥妮点点头,跑到窗前,猛一使劲,推开了窗户,力量大得似乎足以摇撼整个房间。五只小鸟飞了出去。风很凉,但天空晴朗,没有下雨。至少,大自然母亲今夜站在她这边。

西奥妮让小狗紧跟着她,开始搜集她用得上的物品。

她从藏书室书架上的每一摞纸里各抽出一张,又从塞恩卧室里拿来一幅较大的纸,把它们都卷起来,用发带绑紧。她去了自己的卧室,关上门,找出枪,塞进包里藏好。过去的几周她没空摆弄枪,但她知道枪肯定没问题。包里枪的重量让她感到……安慰。西奥妮回到藏书室,翻出一本地图册,撕下两页地图,一张是英格兰,另一张是欧洲,以防万一。她把地图塞进针织挎包,沮丧地想,如果事情发展到要用欧洲地图的话,她或许永远都找不到里拉了。欧洲太大了……而塞恩最多只剩下两天生命。

她摇摇头。“我会找到她的。”一半是对自己一半是对“茴香”说,“我必须找到她。”

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除了食物。食物在楼下,她不敢去。西奥妮上床睡觉,但睡得很不安稳,断断续续的,让她非常难受。黎明时分,她起了床,疲惫地走下楼。

只有魔法师阿维斯基留下来,睡在前厅沙发上。西奥妮悄悄经过她,去厨房抓了奶酪、面包和很长一截香肠。这些食物可以顶两天。然后,她跪在塞恩身旁,望着他。他一动不动,呼吸缓慢嘶哑。

她把耳朵贴到他胸口,那里被一位魔法师清洗过了。只有被撕破的衣领和它周围的血迹昭示曾发生过的惨剧。

“怦”“怦”,她听到心脏抽搐着轻轻跳动。第二声很微弱,西奥妮差点儿没听到。

看着魔法师苍白的面孔,一阵恐惧如刀般划过西奥妮心头。里拉,一名血割者,如此轻松就打败了塞恩。自己竟想降服她,有多少胜算?

只要不碰到她就好,她记起昨晚那三位内阁魔法师说的话。西奥妮想,如果自己真的赢了,那才叫意料之外呢。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她在塞恩耳边轻声说,“如果你还能教我,我愿意成为纸魔法师。所以,请你一定要活下去,否则我余下的人生会变得一无是处,成为一个废人。”

她抚了抚他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返回楼上,等待着。她扫过藏书室的书,挑出和折术有关的,一页页浏览,在重要或者吸引人的地方停下,仔细研究其中的图片和文字——把所有信息都印入脑海。她竖起耳朵,听着楼下魔法师阿维斯基的动静,希望她睡久一些。

突然,藏书室的窗户上响起轻微的敲击声。

她扭过头,看见纸做的鸟儿在晨曦里扑腾。它的尾巴弯成一个别扭的角度,右边的翅膀尖擦伤了,看起来鸟儿似乎遭遇到了什么。窗户刚打开,绿色的鸟就拍打着翅膀飞了进来。这是她做的六只鸟里的第一只。

西奥妮合拢双手,把小鸟捧在手心,“告诉我,你找到她了。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小鸟蹦了一下。

“你在说‘找到了’?”

小鸟蹦了一下。

“如果我把你修补好,你能带我去吗?”

小鸟又蹦了一下。

西奥妮紧张起来。她放下小鸟,拉直它的尾巴,从塞恩的东西里翻出胶水,粘好小鸟翅膀上的微小裂缝。鸟儿啄了点儿胶水,糊在喙上。

“别玩了。”西奥妮说着,将沉重的挎包甩上肩膀。她捧起小鸟,踏进走廊,却又停下了脚步。

接下来她该怎么做,雇一辆马车?她该如何跟车夫解释?她付得起车钱吗?里拉跑了多远?小纸鸟没法告诉她距离。

要是魔法师阿维斯基已经醒了,在下面等着她怎么办?她没有时间争吵!她得快点儿离开,要赶在里拉逃远之前……

西奥妮迟疑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通往神秘三楼的楼梯。三楼上有塞恩说的“大”法咒。即便在塞恩不在家那段时间,她也没有查看过三楼。那里会不会有能用上的东西?

西奥妮用力咽了口唾沫,两步并作一步上了楼。楼梯在她脚下嘎吱作响。她有点担心楼梯顶端通往三楼的门上了锁。不过,当她伸手握紧门把时,门只是微微抵抗了一下,就打开了。

霉灰的气味扑面而来,门后的温度比楼下明显低好几度。三楼好像就只有一个大房间,天花板高得异乎寻常,上面居然还有一扇通向外面的门,门边悬下一条拉门用的绳子。

黎明的晨光透过覆满灰尘的窗户,洒在她身上。“茴香”已跟着她跑跳着上了楼,此时正嗅着她的鞋。忽然,西奥妮看见了两件东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第一件是一架巨大的、用纸做的滑翔机。就是那种男孩子在课堂上经常叠的,趁老师背过身时就投向女孩的飞机。第二件东西和西奥妮叠的纸鸟很相近,只不过更大,还没有折完。

两样东西都比几周前西奥妮来这里时乘坐的马车大上三倍。

“你的确是疯了。”她自言自语着走向滑翔机。滑翔机的表面薄薄地落了一层灰,飞机顶端两边各有一个扶手。没有椅子,也没有安全带。

很明显,塞恩还没有驾驶过这架滑翔机。没人会飞这玩意儿!这架滑翔机肯定只是个模型。如果能驾驶这样一架滑翔机去采购家用,谁还会抱怨采买是件无聊的事!

她有些好奇地摆弄着顶部的扶手。它看起来可以飞,应该可以飞。只有这样的东西才能让她追上里拉。而塞恩能不能活就全靠她了。

自从来到这里,这是第一次,西奥妮希望事情不要那么刺激。

她挺直肩膀,两手握拳,说了句“走吧,‘茴香’。”她转过滑翔机的长翼,一手捧着那只绿色的小鸟,一手提着包,跨坐在机头上。滑翔机的纸很厚,十分坚固,没有被她压弯。

谢天谢地。

西奥妮拉了拉那根绳子,天花板上的门打开了。几片枯叶落到她头上,接着,露水的气息涌了进来,还有鸟儿的鸣叫。

西奥妮深吸一口气,向前俯下身趴在机身上,抓紧扶手。她只能祈祷,赋生术的咒语可以让滑翔机飞起来。时间紧迫,她找不到其他咒语。

她先对小鸟发出命令:“带我去找里拉。”

纸鸟儿扇动翅膀,飞出门去。

接着,西奥妮对着滑翔机发出咒语:“呼吸。”

身下的滑翔机像一头疯牛一样猛然弓背跃起。西奥妮尖叫起来,“茴香”也狂吠着跳上了滑翔机。

西奥妮抓住把手,朝怀里一拉。滑翔机抬起机头,穿过天花板上的门,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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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迎春被孙绍祖接回去之后,邢夫人不觉得怎样,总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无关痛痒。倒是王夫人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宝玉再王夫人身边坐了一会儿说了些没用的气话被王夫人教训了一番,便闷闷的往潇湘馆来。刚进了门,便放声大哭起来。黛玉正在梳洗才毕,见宝玉这个光景,倒吓了一跳,问:“是怎么了?和谁怄了气了?”连问几声。宝玉低着头,伏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哭的说不出话来。……
  • 傲日铁梅

    傲日铁梅

    刘兆林,当代作家,黑龙江省巴彦县人,汉族,现任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辽宁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省政协常委、省政协文化和文史委员会副主任,省文联顾问。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四百多万字,主要有长篇小说《不悔录》《绿色青春期》《雪国铁梅》;小说、散文集《啊,索伦河谷的枪声》《船的陆地》《和鱼去散步》《三角形太阳》《雪国热闹镇》《父亲祭》《违约公布的日记》《在西藏想你》《脚下的远方》等多部,作品曾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冰心散文奖、“庄重文文学奖”、东北文学奖、曹雪芹长篇小说奖等重要文学奖。多难的东北,很像早春和晚秋的草原,沾个火星就能着起浓烟。
  • 快穿之男神关怀系统

    快穿之男神关怀系统

    唐糖只想安安心心收集能量,然后离开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可是,这半途中蹦出来的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