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一长串小龙女的解析,古墓派掌门忍着身体的微微颤栗——她当然明晓其中的利害!
或许,大牛并没有想着“引君入瓮”,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借助宋地军营,来证明他的身份毫无质疑。毕竟,信物可以伪造,可是那么一大片军营总不能都是演员来假装的吧!
但是,小龙女感应到的一点,却是正确的,那就是此人打心眼里,根本瞧不起江湖人——哪怕他自己本来就是江湖出身。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又或者他知道自己对江湖的轻蔑——只是他觉得这没什么不对,他如今乃是校卫,比那些卑贱不入流的江湖乱民高贵不知几何。
在他眼里,那些江湖人若是识得大体,甘心供他们驱使,那就是尚且有救,或许可凭借功劳,在未来摆脱“江湖人士”这个卑微底贱的籍名,和他一起,步入新的层次当中。
所以,即便他没有明确地想过“引君入瓮”,却也会有“木已成舟,不由得她们不从”的心理,借助军营之势,压她们低头,到时候自然要乖乖献出密信,供将军观阅。
即便他并无此险恶念头,依旧改变不了他此建议的险恶。
毕竟,他在营地里,又算得了什么身份?不过是一个有用的棋子,一个通过功劳,刚刚步入某些人施舍的身份里去而已。
一旦她们进入营地,和将军势同水火,此人到时候有什么能力劝架呢?
归根结底,请她们三人进入宋军的巢穴,都是一种不善的举动——即便是看似无意,也一定有着潜意识的驱动。
【很多事情,看似虚构,甚至觉得没有损失,可是实际上,距离死亡,不过一线之差!
看起来,似乎他只是提出一个普通的建议,可是这是一条充满陷阱的大道,若是不能早早规避。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必定落入陷阱。】
似乎是小龙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细细想来,却是真的生死一线!
这不是明面上的杀机,踩上第一步亦根本没有任何的危险——可是这才是最危险的道路,因为它没有任何初始的提示(危险的机关,其实也是一种提醒,没有触发,则会令人误以为安全),待到最后发觉时,却已经是无路可逃。
【子产曾经说过:
“烈火炙热凶猛,人一接触,就会令人疼痛难忍,所以玩火而死的人并不多!
而湖水平缓温柔,人深入其中觉得很舒服,却不知道它的危险,所以玩水溺死的人会比玩火烧死的人更多!”
看似温和的杀机,最是难以防范,当发觉异常时,往往来不及后悔。】
“既然情报已经被吾截获,不如直接化为灰烬,一烧了之。这样蒙人也就不会得到它,刘壮士也可安心回去复命了。”古墓派掌门冷冽地开口道,眼睛里更是难掩杀机——她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虽然不喜欢杀人,可是对于算计她的敌人,她定会严惩——这也是维护她的尊严,不容任何人随便地挑衅!
“万万不可啊!”听闻古墓派掌门准备烧毁牛皮卷筒,这个刘姓校卫连忙伸手,像是要阻拦。
“嗤!”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电光火石之间,一枚银针飞射而出,他伸出的双手为之一滞,而后整个身体一松,缓缓朝着侧前方扑倒下去。
“啊?啊!”瘦子看到身前的“大牛”兄弟,缓缓前扑,毫无反应地栽下马背,头脑根本没办法反应过来,口中更是惊慌失措,明明有无数求饶的话都是说不出口。
“他为了谋取情报,不择手段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他既然想要算计吾等,就必须受得起代价。情报可以给他,成全他求功心切的念头,可是这天下间,没有白占便宜的事情。”古墓派掌门语气冰冷地说道,同时抽起牛皮卷筒,丢给那个多话的瘦子怀里。
江湖人士,就不该与朝堂之人有什么瓜葛,双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在一起只会都不舒适。
【古墓派掌门就算要杀了他,也会把获取情报的这份功劳送给他——既然他这么想要情报,那就成全他便是。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有着谋害她们的念头,哪怕这只是未遂。】
“你,你,你们不杀我?”多话的瘦子,楞楞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牛皮卷筒,不可置信道。
“把他的躯体也带去宋军营地,顺便告诉他们的头领——江湖人士不是牺牲品,亦不是他们利用的牛马,更不是他们谋求功业的踏脚石。”古墓派掌门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大牛”,冲多话瘦子命令道。
“是!是!女侠的话,小的一定一字不差地转告!”瘦子连忙点头,然后有些不情愿或者胆战心惊地翻身下马,把这个“大牛”的躯体抱起来,绑在空余的马背上面去。
望着已经逐渐远去的古墓派三人,这个多话的瘦子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我的娘啊,这些江湖人士真是阴晴不定,说动手就动手,也太吓人了!”
然后,他又挺遗憾地冲着这个大牛道:“兄弟啊,你说你,没事干嘛招惹她们呀?这不,平白无故,受了无妄之灾不是?不过你这也是报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估计你的好运气,已经在潜入蒙古人那里时用光了,要不然怎么会得罪这么几个煞星?!”
这个姓李的瘦子,一边这么说,一边试探着“大牛”的脉搏,确认他是真的死定了,瘦子才彻底放心下来。
只见他四处暗暗观察一番,然后翻身上马,牵着背驮“大牛”的马匹,晃晃悠悠地调头回去!
“兄弟,反正你已经死了,还争什么功名利禄?不如让给兄弟我,借你的头颅,给兄弟我换个好前程不是?”瘦子已经走了一段路途,越发宽心,甚至敢出言挑逗旁边的躯体来。
“你也别怨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是蒙古人的鹰犬,可你也是宋军的鹰犬奴仆——别把自己说的多么清高,你图的不就是名利和地位么?本来也是江湖出身,可是成了校卫后,就同样毫不在意地利用其他江湖人性命,怎么说来着,你就跟被老虎吃了,然后替老虎引诱其他人来喂老虎的,那什么,啊,是怅鬼!对,你就是一个怅鬼,为虎作伥!”瘦子千方百计,替自己的举止找到安心的理由,让他自己不那么心虚。
毕竟这个“大牛”救了他,他却准备踩着大牛高升,就算他是小人,心底也会发虚,需要找理由给自己“正名”。
而他选择的方式,就算把大牛,拉低下来,拉低到,和他一样,都是个混恶小人的地步!
如果说他是十足的小人,那么大牛最多算是“看不起出身,利用江湖人”的混淡。
虽然大牛的确有些不择手段,牺牲起那些江湖人士,利用他们在北方扰乱蒙人秩序(江湖人士在蒙人占领区域里,到处翻起事情,当然终究会被镇压,沦为牺牲品),从而获取他自己的功名利禄。但是,总得来说,他还是功大于过,纵然是出自私心,却也为抗蒙做出贡献。
“瞧瞧,看看你居心叵测,潜入我们营地里,不惜暴露也要争取的情报究竟是什么?来,一定要让你看一眼,否则你恐怕就算死了,也死不瞑目对吧?那可不得了,你要是变成怅鬼,可千万别来缠着我啊!”瘦子一边说笑,一边撕毁牛皮卷筒外面的封条,悠悠地抽出里面的密报来。
“刘廷美背叛大蒙,暗中勾结南人,意图谋反,襄阳不稳!”瘦子瞪大了眼睛,挑着密报,吃惊地念叨。
就在这时候,他似乎听到轻微的破空声,来不及回头看个究竟,便浑然一黑,接着便和旁边的大牛一样,缓缓前扑,毫无阻塞地从马背上面栽倒而下!
“师父,他果然也是奸细!”小龙女语中带着一丝忍不住的得意,但是很快就被她给克制下去。
“未必是奸细,只能说,他不是个好人,即便给他投靠宋军,弃暗投明的机会,他依旧选择归附蒙人,换取荣华富贵。”古墓派掌门幽幽地叹息道,同时她望着“大牛”的身躯道:“这就是你救下来的人,看到了么?至于你想要的军报,我会替你送去,不是因为杀你才做的弥补和心安,而是它可以帮到千万的平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