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50分，上课的时间快到了，男生公寓4号楼正面大门陆续有学生鱼贯走出。梅薇站在道路右侧，眼巴巴看着大门，等下杜峰的舍友王宁应该会从里面出来，到时询问他是否知道杜峰的情况。昨晚刚哭过，还没来得及洗漱，脸色不好，路过的男生纷纷侧目。
王宁右手握着卷成筒状的英语书拍打着脑袋，思考着杜峰为什么还没来宿舍呢？昨晚杜峰没在学校宿舍睡觉，应该是住在校外亲戚留给他的房子了，但是现在这个点应该回到宿舍，拿上课本和自己去上课才对。难道是喝高了，起不来了？又或是……
昨晚杜峰请王宁去meeting洒馆喝酒。说是为了庆祝自己打了一场胜仗。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午，杜峰像往常一样在学校后山溜达，以期能见到小情侣约会的情景。可惜那天并不走运，一个人也没有见到。正当他准备往回走时，身后传来陌生男子的声音。
“你怀里揣着书吧？”
杜峰疑惑地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男生。身高体格和自己相仿，只是脸色煞白，像是贫血造成的。他从后面怎么会知道外套里面掖着一本书呢？估计是跟踪自己很久了，趁周围没人的时候才过来质问自己。
“有什么问题吗？”杜峰语气平淡地说。
“书本是昨晚被你撞倒女生的？”
“是又怎样？”
“你偷她的书有什么企图？”男生质问道，语气有点强硬。
“注意你的用词，那不是偷，是借！昨晚女生僵在原地了，我来不及开口向她借了。”杜峰狡辩道，他可不想自己的气势被压下去。
“那现在把书交给我，她并不想借你！”
“你是女生什么人？书我只能交给本人！”杜峰不屑地说道，一点没有归还书的意思。
“那把昨天吞进去的血吐出来！”男生狠狠地说。
“啥？”杜峰眉头紧锁，不解地说。
杜峰手托着下颌，正揣摩这句话的意思。男生就攥着拳头朝他的肚子抡来。毫无防备地挨了一拳，杜峰不禁曲着腰，左手痛苦地捂着肚子。不回击可不行！他忍着痛和男生扭打在一起，陌生男生的状态并不好，很快被撂倒在地。杜峰想着让他求饶并问清为什么为了这点小事打自己，没想到男生竟挣扎着起身朝他扑来。看这不死不休的架势，杜峰惊呆了。他可不跟眼前的疯子拼命，双手用力再一次推倒男生，尔后赶紧离开现场。
杜峰添油加醋地述说着，全程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仿佛在表演杂技。
“我还以为是血呢？”杜峰惊呼。由于过于激动，手肘碰倒了酒瓶也没注意，酒水顺着木纹色的桌子流到了大腿上，他蹦了起来。
说完这句话，杜峰捂着肚子，说不舒服，要一个人去医院一趟。说什么也不让王宁相陪。王宁猜想肯定是肚子挨了男生一拳留下的后遗症，为了面子一个人去医院吧。还有陌生男生为什么要打他呢？杜峰也没说呀。
王宁看了看表，走出了宿舍。要上课了，杜峰还没来真遗憾。他刚好想到一个有趣的笑话正想讲给杜峰听，这样下次和女孩子聊天时，又可以引得女生咯咯发笑了。自己嘴笨，不擅于和女孩子攀谈，每次谈话内容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女生也懒得接话茬，交谈也就此戛然而止。而有杜峰在场就不一样了，他总能把话题东拉西扯最后引到自己知道的事情上。到时顺其自然地把准备好的新闻、笑话讲出来，总能博得女生的好感。自己找到自信后，又有更多的有趣话题从脑子冒出，交谈就可以顺利地进行下去，他也能从异性肯定中得到自豪感。
难道昨晚那拳把他打进医院了？但是手机怎么也关机了？王宁抓着头皮胡乱猜测。
“王宁！”刚走出楼梯口就被一个从左手边传来的声音叫住了。
“昨天杜峰有和你在一起吧？”
“嗯，薇薇姐怎么了？”王宁看着梅薇浮肿的眼圈有点不知所措，难道杜峰回去后和薇薇姐吵架了？
“请你把昨天发生的事告诉我吧！”梅薇立刻接着话说道，完全不给王宁思考的时间。
“咦！”薇薇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都不带眨地，给王宁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没有杜峰给自己撑场面，王宁结巴地说完了昨晚和杜峰在meeting洒馆发生的经过，中间还几次补充前面遗漏的部分。刚说完他就后悔了，这下自己在薇薇姐心目中博学、幽默的形象一落千丈了吧？他不安地观察梅薇地反应。
梅薇此时正低着头，脑袋不停地分析着，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那位陌生的男生了。对了，还有一件事。梅薇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抬头。
“那本书杜峰有说是从哪里得到的吗？”
“这个……倒是薇薇姐哪里不舒服吗？”王宁伸出双手不知道怎样安慰她。
“啊，没事，你接着说吧！”梅薇催促着王宁，她急切地想知道答案，陌生男子口中的书，应该就是昨晚捡到的黑书吧！
“哦，好……”王宁尴尬放下还在空中的双手。想着：薇薇姐对杜峰的事很关心啊，没有在意自己笨拙的表达。
“峰哥和我说过，前天晚上9点要在校外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party。从宿舍出发时已经8点40分了，就急急地往校外快走，在校职工公寓3号楼拐角处撞倒了一个女生。峰哥扶起了摔倒的女生，赶忙道歉……”王宁支支吾吾地说。“要离开时发现地上掉了本书……”
“然后就顺走了书？”
“嗯，峰哥是这样说的。”王宁撒了一个慌，黑书是杜峰擅自从女生的皮包拿出来的
梅薇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黑书就是这样轻易得到的。
“那陌生男生口中地‘那把昨天吞进去的血吐出来！’。是因为撞倒的女生流血了吗？”梅薇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这个，这个，女生摔倒后是流血了，但是……”王宁考量着是否该隐瞒这个“重要的细节”，杜峰知道后饶不了自己吧。
“王宁，请一定要告诉我，拜托了，谢谢。”梅薇恳求道。由于昨晚伤心哭泣，语气悲伤沙哑。
王宁感觉天就要塌了，从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恳求过自己，杜峰那小子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薇薇姐的事，这可不能怪自己出卖他了。“峰哥说女生摔倒后手指划伤了，就摸仿电视的情节，握住女生的手吸吮她的手指止血。”
梅薇顿时妒火中烧，有点苍白的脸色也涨红了些，生气地说：“那不归还书也是模仿电影的情节，为下次偶遇做铺垫？”
“怎么说呢，薇薇姐不要往那方面想，峰哥可能不是这个心思。”
梅薇很快压住了火气，杜峰生死未知，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想到杜峰她鼻子又有点酸了，略带哭腔说：“你有看过女生掉的书吗？女生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峰哥说她己经知道女生是哪个专业的了……至于书，我有问峰哥要过，他说什么也不给我看，也不告诉我原因。”王宁看着梅薇这副模样，不忍心又接着说，“薇薇姐，杜峰还是很在乎你的。”
“嗯……”梅薇说完招呼也不打转身走了。她现在思考着怎么找到那位陌生的男生和女生，男生跟踪杜峰到学校后山这个地方，应该也是本校的学生。
望着梅薇的背影，王宁松了口气。要是往常非挨一顿骂不可，薇薇姐喜欢迁怒旁人。他对今天自己的表现感到挺满意的，自己的情商也有进步啊。
他当然不知道杜峰可能已经死了，在怎么责怪也没用了。
“但是还有串钥匙峰哥离开酒馆忘拿了。”王宁小声地嘀咕道，已经看不到梅薇的背影了。“算了，还是等峰哥回来，交给他好了。”
他更不知道就是这串钥匙害死了杜峰。
道路两旁都栽种着树木，靠学生公寓那边树木异常茂盛。树木与树木之间有些枝干甚至相互重叠在一起，形成一条连续的绿化带。这些愈百年的老树，是这座学校的悠久的见证。来往的学生基本都沿着这条绿化带行走。而道路的另一边又是另一番光景了，学校扩建时，不得已把原来的老树移除，换成了梧桐树，新栽的梧桐稀稀疏疏排列在路旁。
梅薇独自一个人穿过一棵又一棵矮小的梧桐树。她感觉好冷，清晨的阳光似乎并不能带给自己多少温度。和杜峰有交集的男生和女生，现在还没有足以找到他们的线索，如今只能去杜峰昨晚看病的医馆了解情况了。
杜峰曾说过，学校不远地方有个挺偏僻的医馆是个好地方，要带她去感受下。被自己以“无疾求医”是种病态心理数落一番，就作罢了。好在他有告诉自己去那个医馆的路线。
离开校园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医馆门口。医馆离喧闹的街道隔着好几重建筑，单独位于山脚下，周围没有别的建筑，顺着路走到尽头就到了。医馆主体是三层楼房，看起来是民房改造的，只有一楼充当门店当已。后面生长着成排的绿色树木，山间形成的风穿过树木不断朝自己吹来。果然如杜峰所说的环境清静幽雅。
梅薇轻轻地推开玻璃门，医馆中药的味道迎面扑来，她感觉精神好多了。她走进了医馆，在里面几乎听不到嘈杂的声音。
身前的玻璃柜子摆满了大小不一的方形盒子，上面写着读起来拗口的西药名；左侧的门应该是通往起居室的，相比明亮的药房显得有点暗；右侧则置放着如商场临时储物柜的中药药架，每个小柜子偏右下角都写着药名，甘草、枸杞、黄连、当归等。当看到当归时梅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你脸色看起来很差。”
梅薇转过头，一个身穿整洁大白褂的女医生，正微笑的看着她。刚才又想起杜峰了，医生来到自己旁边都没发觉。
“呀，不好意思。请问是优子医生吗？”
“对呀，我就是。”
眼前的女医生扎着利落清爽的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亲切又不失专业。
“优子医生，昨晚杜峰有来过这儿看病吧，他说他肚子痛。”梅薇把杜峰得什么病也说了，他知道医生忌讳询问不相识病人的病历。
“杜峰昨晚没来医馆。”优子不假思索地说。昨晚优子上班到11点，杜峰并没有来找她看病。此时，优子正仔细注视着梅薇的脸，关切地说：“倒是你看起来好憔悴。”
梅薇感觉挺失望的，线索断了，杜峰昨晚去别的医馆了吗？
“别光站着，我去给你倒杯开水。”优子不容分说安排梅薇在沙发坐下。
随后优子为梅薇量了体温，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诊断脉像，又详细询问梅薇的身体状况，全程熟练又不失体贴。梅薇告诉优子早上因为某些事哭了很久，她并没有具体表明是哪些事，优子也没有过问，令梅薇对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医生佩服不已。
“很烫呀，”优子右手抚按着梅薇的额头说，“伤心过度引起的发烧，要好好照顾自己。”
梅薇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一件毛毯。39度的高烧，使她不得不同意优子建议——打点滴。她实在太累了，走了很多路，流了很多泪，精神上又受到很大的打击，很快便晕晕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左手冰冷发麻，还有点疼。输液瓶里的液体已经流完了，血液正顺着输液软管回流。梅薇并没有呼叫优子医生，而是缓缓抬高手臂。由于落差，回流的血液一下子到达滴斗，并很快注满了半管血。梅薇看着滴斗里的血液不由得心慌起来，右手也跟着发抖，时间一久，自己的血液会慢慢流干吧！
她想起了杜峰肘部处的针眼，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大叫……
“这瓶血给你。”神山双手捧着玻璃瓶子，一脸真诚地对白夜说。
今天真是个好白子。和往常东一堆西一堆的枯叶不同，这次掉下的落叶均匀的平铺在小道上，宛如一条金色的彩带，一直延伸到操场。几片叶子在秋风的带动下穿梭于落叶中，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是……”白夜左手拨开发鬓处凌乱的头发，右手接过了瓶子，“谁的血呢？”
瓶子是椭圆形的，封口处经过特殊处理和底部一样是半圆形的，整体看起来宛若细长的鹅卵石。
神山默默地注视着白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秋风顺着敞开的风衣吹进他的胸膛，他感到舒服极了。
白夜双手捧着瓶子，懵懂地看着神山说：“难道是你的血吗？”
“唉，竟然猜对了。血是从我的心里流出来的哦！”神山目光留在白夜握着瓶身纤细的手指，心里热乎乎的。
“真的吗？”白夜倾斜着头，看着倒映在瓶身自己的模样。血液翻滚着，在阳光下变幻着层次。
“瓶子这么奇怪，怎么放都会滚远吧！”
“一直抱在怀里，就不会了呀！”
神山想起了去年秋天和白夜携手在学校小道上漫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时隔一年，竟发生始料未及的情况，像自己和白夜这种人真的无法适应这个社会吗？神山苦笑着走近祖厝大门窥探门外情况，确认一个人也没有后，他舒了一口气。藏匿好自己珍视的血液后，他想去见白夜的心情越发强烈。神山迈出了大门，他现在就要去找白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