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是我,宣政司的牢役有的是办法让他说实话。”
“大人的意思是,先找出暗处的敌人,再让徐盛对宣镇司那边说,那笔拨给永瑞的振款是他一是鬼迷心窍贪污。叫他在系狱里关上几天。这事,你能办得到。”
李琚不问为什么,顾绥安的本事她一向清楚,照做就是了,“知道了。你们回永瑞之前,我会做好。”
“这事不急,东西到手了,我自会遣人来拿。”
顾绥安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四四方方折叠好的纸,递给李琚,说道:“徐盛手下有一名厉害的江湖门客,使的是双刀,刀上涂有一层极其狠厉的毒药。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来毒药的药方。你拿着,兴许用得着。”
李琚接过,拿在手里。
两人沉默了半晌,屋里很是安静。
屋外不知怎么,忽然放起了烟火,映在天上,五光十色的,人群一片叫好。
李琚伏在手臂上,也透过窗欢喜地看外边的烟火,心里的压抑散去一些。以前的人真是聪明,这样好看的东西是怎么想到的!
顾绥安不喜欢烟火鞭炮,只觉得它吵,吵得人脑仁疼。但他喜欢阿懿,所以吵便吵罢。从前都是这样,寻个安静地方,阿懿看烟火,顾绥安看阿懿
“对了”,顾绥安想起什么,走去一边拿来一个包袱,打开,原来是一个枕头,白面蓝花,“你脊椎不好,只有这种药枕才睡的舒坦,面料还得是永瑞的罗烟布,我这次特地给你带过来了。里面加了冬天的夜蕉藤,可以安神。”
李琚接过,放手里试了试,摸着很是舒服暖和,三年前还在永瑞的时候,她就只认这种布枕,离了它,再舒服的床也一宿都睡不着。
可是现在,离得久了,好像也无所谓有无了。
“谢谢”,李琚把药枕放回宽布里,重新包好。
顾绥安看在眼里,见李琚似乎是要走,垂下眼帘,开口发问:“你会把它留着罢。”
李琚礼貌性地笑一笑,“当然,你给我的东西,我怎么不会留着呢”,说完,李琚背上包袱,起身,作势要走。
“你知道即墨异罢”,顾绥安给自己倒杯酒,食指在杯沿划了划,不急着喝,“前日他去大人那儿登门拜访,还送来了一堆礼,大人不肯收,我就给劝着收了两名歌姬。其中一个好像叫——顾娴春。”
说完,顾绥安看向他的阿懿,不紧不慢地喝完了那杯酒。
登时,李琚觉得心口上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来气。
窗外烟火渐渐散了,人也散了,良久,李琚勉力笑一声,说道:“不过来了几天,就把我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你的事,我向来上心。”
李琚不愿多费口舌,连道别的话都没讲,就直接出门离开。
顾绥安……待在顾绥安身边,她总会不安。
留下顾绥安一个人,品着酒,酒是好酒,就是一人喝得寂寞。
他关上窗,尽管外边的烟火已经停了,他还是觉得吵,吵得头疼。
一壶酒喝得大半,酒保端着一壶新酒,领着两个女人进了屋,弯腰又讨好,虚伪地笑着。脸上褶子皱的,就像他的沾满油污酒渍的衣服,“公子!你要的来了。”
顾绥安迷迷糊糊地扔锭银子到地上,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银子“咕噜咕噜”滚到了桌子下,酒保急忙跑去跪在地上,钻进去拿出银子,接着点头哈腰出屋带上门。
顾绥安见他滑稽的样子,笑了一声。
那两个女孩子是新来的,十八九岁的年纪,规矩不甚懂,看见酒保走了,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顾绥安身边......
这几日,李琚很安分,沈晏要是肯,她就在沈晏屋里蹭吃蹭喝蹭睡。沈晏要是恼了,她就立马离开去乞丐窝里过夜,过几天再回去,继续蹭吃蹭喝蹭睡......
转眼就要到了各州府通节使朝见的日子,蓟京各个地方的戒备一下子严了起来,沈晏也是早早就出了门去宣镇司,夜间很迟方能回来,或者直接就在宣镇司睡一晚。
李琚每次做了饭送去,沈晏就冷着脸,让她以后不要再去宣镇司找他,没说两句,转身又去忙公务。倒是丁旷答在一边吃的不亦乐乎,还叮嘱李琚自己喜欢吃什么菜,不喜欢吃什么菜,叫她明天做些他爱吃的来。
李琚气呼呼地走了,嘴里骂着。第二天来,就真的就给丁旷答带了他要的菜,不给沈晏做。等再过一天,气消了,李琚还是带来了两人份的饭菜。
丁旷答见这两人闹起别扭,心里觉得好笑。一会儿去沈晏那儿搂着肩,嘲笑他不解风情,一会儿去李琚那儿拌拌嘴,说她瞧上了一块石头,日子过得,倒是滋润。
正是晌午,却不见太阳。阴阴天气,倒也凉爽。
李琚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想着要徐盛这事要怎么下手。总是要等到宣镇司捉了他先再去要来供词。
今日就是皇帝设宴会见通节使的日子,从顾绥安那儿来的消息说,徐盛已经到了蓟京城外,最快不出几个时辰就能到。
秋千越晃越高,从高到底,从低到高。耳畔的风吹乱了李琚的头发,她闭着眼睛,感受风的凉意,像是山野间亲人的小兽,撒野得在她脸上蹭着小脑袋。
正想着,沈晏还有丁旷答进了来,李琚看去沈晏,他昨晚没有回来,是在宣镇司过得夜,见他模样困乏,似乎很累。
丁旷答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神色憔悴,见到李琚,立马换成了谢天谢地的模样,火急火燎地说道:“李姑娘,饭做好了没,快饿死我了!”
李琚翻个白眼回道:“你真把我当你家厨娘了?”
沈晏看了眼李琚,直接进里屋去。他太累了,没力气去对付李琚,也对付不了李琚。
李琚见了,撇撇嘴,接着玩她的秋千。
丁旷答跟着沈晏进屋,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对李琚道:“今天多做点,我带一份回去给我老爹,省的我路上买了。”
李琚没忍住,一脚踢去,他哪儿来的脸!
丁旷答眼疾手快,敏捷地侧身躲过,一手捉住那只意欲伤人的脚,得意地笑道:“沈晏可不喜欢泼辣的女人”,他凑上前嬉皮笑脸地说道,“踢也踢了,饭记得做啊——”说完就进了屋朝沈晏喊一声。
吃饭?喝风去罢!
李琚不去理会他,顾自荡着秋千。
屋里隐隐传出两个人的说话声,李琚无意听,却字字都进了耳朵里。
忽然听见“徐盛”二字,李琚心里一动,下了秋千架,悄么声地走到门口侧耳听着。
断字断句地听了个大概,也能捋清意思。
宣镇司上头下来一个案子,说是盐运副使徐盛涉嫌私吞振款,要派人前去捉拿审问。
徐盛是从三品朝廷命官,且贪污的案子在宣镇司,向来都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捉住了不过功劳簿上记个小功,贪官被抓进系狱关个几天再放出来,什么事也没有,要还是个大官,日后盯上你可就惨了!
所以这种事,通常都是派几个五旗、小尉去。沈晏是七旗,赵臣永再忌惮他,也不能太过针对,手下兄弟们都看着,所以这事轮不到沈晏。沈晏去不得,那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丁旷答头上。
丁旷答一向心大,一出宣镇司门槛,就把上头拨给他的七八个弟兄撵回家去睡觉,说是叫他们养足了力气,晚上好去找那位徐大人。其实不过是自己太困了,没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