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那小孩说的地方吗?”李琚问道。
“不急,明日去,我等会儿另有事。”
又是衙门的事吧,李琚想着。
忽然,一辆马车从后边冲来,马蹄急踏,沈晏眼疾手快,把李琚往里护下。
马车扬长而去,李琚看去,镶金的窗牖飘着一帘软纱,车顶嵌着一颗鹅卵石般的宝石,当真华丽。
到此时抬头一瞥,见沈晏双手扶着自己,面对着面,再近一些仿佛耳鬓厮磨。
一旁行人见这两位公子当街搂抱,举止亲密,暗地里以为是断袖情深。
沈晏立刻松手,见这里是一段分岔路,他说道:“你先回家,我晚些回去。”
他往另外一条路走去。
李琚万般不愿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到门前,想到空落落的房子,推门的手又停下,顿了顿,转过了身。
让李琚一个人在家里,她怎么呆得住呢。
想着这儿与梨花院相隔不过两条街,便计划着去看看。
这是永瑞最大的戏院,也是最大的坊司。
一楼朱门洞开迎八方宾客,宽大戏台两旁书楹联。
“君是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城中权贵,无论商贾高官,还是贵妇小姐,都喜欢闲暇时来这儿听上几曲。
往上走去,二楼是茶厅,供文人雅士和曲泼墨之所。
再上一楼,女客就要止步了,听说那是温柔乡,上天境。
那儿的姑娘们从小浸淫诗词书画,风采不输世家小姐,来了身份尊贵的客人,便施展十八般武艺,只求博得青睐,一朝赎身脱离此地。
从前李琚是这儿的常客,最喜欢听折子戏,偶尔去茶厅听那些公子哥高谈阔论,只是总被拦在此处不得更上一层楼。
如今她是男儿装扮,恰是去那神秘桃源一探究竟的好时机。
这里不似寻常坊司吵闹,透露着一股子淡雅。
她一踏上楼阶,便有一位眉目含情的幺娘迎了上来,稍稍上了年纪,满头珠翠,粉面红唇。
“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李。”
“原来是李公子,公子是喜欢听曲,还是喜欢看舞?”
李琚熟门熟路的说道:“只要是美人,无论是弹曲还是跳舞,小爷都喜欢。”
幺娘调笑着朝远处勾了勾手,一下子来了两位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各的风流。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李琚,脂粉香熏得她找不着北。
美人谁不喜欢?李琚感受着她们美好柔软的身体,天旋地转。
笙歌悠悠,她们正要簇拥着李琚进屋,忽见一人,像是沈晏。
李琚揉揉眼睛,再定睛看清,在这种地方,一副生人勿进,一身正气的样子,除了沈晏还能是谁?
眼看他进了一间厢房里,她的双脚被钉在地上,任姑娘们怎么推搡也不动分毫。
沈晏来这地方做什么?他身无分文,在这里只能被姑娘们轻薄了去。
远处另一旁的厢房,重重地开了门。
有两名男子一前一后地出来,前面是一个中年男子,走在后方的正是即墨异。
“二叔慢走。”
他们看起来谈的并不欢快,那男子拂袖而去,扔下一句:“既然各为其主,那就日后见分晓罢!”
他朝另一间厢房走去,是沈晏方才进的那间。
李琚见又有一人进去了,伸着脑袋,借开门那一瞬间,那一条缝,妄图看到里面真面目。
姑娘们的叫唤她全然听不见。
谈完事情,即墨异正要下楼,但柱子边站着的那个小公子,他奇怪的行为惹来了即墨异的注意。
李琚想罢,便决定去厢房那儿瞧瞧,身后的姑娘见公子要走,急忙拉住,说道:“公子,错了,是这边!”
她哪里肯听,抬手想要挣开她们。
你来我去,李琚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
是那个小先生!即墨异有些惊讶,又有一些再见的欢喜。
他踱步上前去,吩咐那两位姑娘退下。
她们盈盈道了个万福,说道:“是,公子。”
面具掉下,李琚连忙去捡,生怕有人看见自己,正要戴上,没想到在此处见到了即墨异。
“小先生,你上次给在下算的那一卦很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为我算一卦。”
李琚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即墨异笑起来,“梨花院是我家的产业,我在这里很奇怪吗?”
他家的店铺还真是遍布大周,李琚感慨,真是有钱。
“不知小先生在这儿做什么?”
李琚瞥向那间紧闭的厢房,眼睛一转,说道:“你说这里是你家的地方,那你能帮我进那间厢房吗?”
即墨异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正是二叔方才进的那间房。
他上下打量着李琚,半晌,用手中的扇子抬起李琚的下巴,勾起嘴角说道:“这有何难,你随我来。”
即墨异把李琚引到一件房内,房中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女人的衣裳,罗裙嵌银丝,袖口绘芙蓉,就连那腰带也镶着珍珠。
李琚不解地看着他,问道:“这是何意?”
“你装作侍酒的姑娘,岂不是就能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李琚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行,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穿女人衣服!”
即墨异有趣地看着她脸红的模样,说道:“男子汉能屈能伸,就穿他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
附到李琚耳边,吐气:“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不行,我不能穿!”
“这是为何?”
即墨异奇怪她这样的反应,看见李琚手中的面具,明白过来,她大抵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也是,杀手不能露相。
他想了一想,走到左手边的衣柜里,用扇子挑着找了一会儿,翻出一条面纱,给李琚戴上,说道:“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了。”
此法可行,李琚遮着面纱,欢腾的想着。
她的大半张脸被遮挡,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即墨异看着,想起那日在刑场看到的女人。
原来就是你啊,小先生——
李琚抱拳道谢:“多谢公子,你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来日我一定回报。”
即墨异笑着把她的手按下,说道:“言重了,改日小先生再帮在下算上一卦,就当是回报了。”
他站在屏风后,等李琚换衣服,薄薄的屏风映出她玲珑的身体。
又招来幺娘为她细细上妆,额间花钿衬的她眼波婉转,胭脂抹匀,脸颊飞来两抹红晕,像见到了情郎的姑娘,含羞待放。
一下子,俏公子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小美人。
这是即墨异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天南海北,他见过的女子无数,却觉得没有一个可以比得上眼前的李琚。
或许是她眼睛里的狡黠为她增添了神秘,又或许她的嘴唇殷红,像志怪里说的,喝了血的妖精,娇娆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