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勾忌对楚懿仍是往常,楚懿对勾忌则是爱答不理,两人这般,倒也相安无事。
可流年不利,永瑞天降洪水,城外盗匪四起。
勾忌身为一州通节使,曾四度带兵剿匪,可盗匪寨穴处在山林之间,加上连月阴雨,山路泥泞,易守难攻,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一日,勾忌唤楚懿前来,说是城外灾民滞留,需要她带着药草和粮食去救助灾民。楚懿道怪,她是勾忌的夫人,按理说这些事他该布置给自己的下属,诚然这些救人布施的事她从前常干,莫非勾忌是要借此天灾在百姓中生威。
楚懿知道城外并不太平,特意多要了一些仆人跟着,她坐在娇子内百无聊赖地拨着头发,等着目的地的到达。
一阵尖叫声惊醒了楚懿,她掀开帘子张望,入眼便是山匪厮杀情景,这帮流匪竟敢青天白日地拦路抢劫。
楚懿下意识地害怕地躲在轿子里,可转念一想,这帮家丁能撑的了多久,此刻逃命要紧。
她卯足劲冲出轿子,四面八方围来的打杀声振聋发聩,鲜血、断臂、死尸,一件一件让楚懿头晕目眩,就在劫匪酣杀之时,她找准空隙,匍匐着朝一旁跑去。
身后传来嘶喊声,那是莲儿,李琚在府里的贴身丫鬟,早上为她梳洗打扮的时候,她还在同自己说笑;还有惨叫声,那是小毫,牵马小厮,平日里手脚最是勤快。楚懿紧紧捂着耳朵,她用尽所有力气逃走,她只想活着。
匪头骑在高头大马上,见轿子里跑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大笑两声,这必定就是勾忌夫人,立刻骑马追去。楚懿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自然跑不过骑马的男子,不过两步,就被匪头掠至马上,被他反手钳住。
匪头笑着看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女人,心道,好貌美的小娘子。
“勾忌的夫人落到了咱们手上,看他还敢怎么为难兄弟们”,战局已定,倒在地上的都是家仆、丫鬟的尸首,匪头冷漠地看着铺满一地的断肢凉血,对手下喝道,“押了东西,回寨!”
在山寨里,盗匪对楚懿还算客气,如果他们想拿她威胁勾忌,那么楚懿就不能有丝毫闪失。可其他人就不一样了,被盗匪俘虏侥幸存活下来的几人里,男人都被杀死,女人被分给了手下喽啰享用。
匪头派人去和勾忌商议,拿粮食、马匹还有黄金换回夫人,否则在他们兄弟手里,他的夫人会比死更惨。勾忌死咬了三日没有松口,直到今天才终于答应下来,只是这是个大数目,要一个月时间筹备。匪头高兴,晚上开了宴,请山寨兄弟们喝酒吃肉。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了,不一样的情愫在空气中弥漫,手下有眼力见的小弟把山寨里养的女人像牲口一样赶了过来,女儿香是催情酒,昏黑夜是遮羞布,靡靡之音充斥着山寨。
坐在最高处的山寨匪头杨良温扶着额头,带着五分醉意。他蓄着胡子,虽是山寨头头,但体型比起其他五大三粗的土匪要瘦小一些,他迷离着眼看着座下一切,兴趣索然,便起身离开了。
正要回房之时,忽听见女人的救命声,京日里这都是见怪不怪了,只是这声音分外耳熟,清醒过来,原来是关押着的那位勾忌夫人屋里传来的。
连忙过去查看,只见那位夫人花容失色,身上正压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杨良温怒喝一声,拉起那个男人一脚踹开,骂道:“也不看是谁就敢脱裤子,给我滚!”
等那色胆包天的喽啰颤颤巍巍地爬出了门外,杨良温看向瘫软在一旁的勾夫人,“夫人莫怕,他已经被我赶走了。”
此时,楚懿恰到好处落下眼泪,抬起袖子擦拭,声泪俱下地说道:“妾身行善乡里多年,哪曾想会受这些羞辱,若是在此处辱没了勾家列祖列宗的颜面,倒不如一死以换清白!”
说着,她就要往柱子上撞,杨良温急忙拦下,好言劝阻:“是我手下人不懂事,夫人因此而死太不值当。”
楚懿稍微冷静一点,任由杨良温抱着自己,哭的是梨花带雨,“大当家心存仁义,可山寨其他人未必。今日是你救了我,妾身感激不尽,可哪天大当家若是不在,妾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妇人,这屋子里又没有什么东西傍身,我,我……”,楚懿说到此处,几乎要晕厥过去。
“夫人、夫人”,杨良温安抚着楚懿,思索了一会儿,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巧的弓弩递到楚懿眼前,说道,“你不必害怕。这是元戎弩,我的防身之物,现借与夫人。”
楚懿接过,细细端详,那利箭上散着寒光,好一把精巧的弓弩!弩身整改过,比寻常的弩更加小巧,可三箭连发。她暗暗收起手中的匕首,万幸方才没有一时冲动下杀手,否则现在的自己怕是身上要多了三个窟窿。
“只是……”杨良温抽下元戎弩上的三只短箭,将箭头折断,说道:“不能误伤了我自家兄弟。”
“大当家的恩情,妾身记在心里,还不知道当家的高姓大名?”
“我姓杨。”
楚懿低头抿着笑,眼里藏着精光,盈盈欠身行了个礼,说道:“谢过杨大哥。”
即便是一把没有箭头的连弩,比起一把来路不明,随时可能被发现拿走的匕首,放在身边,也能让人安心不少。